城市的夜很冷,你要懂得抱拥自身。
——送给“梵”——
他站在人群中,像是被一团光簇拥,背后是一整片的酒绿灯红,只害你眼神朦胧。
他手里拿着一个烂掉一块的桃子,歉疚地笑着,温柔地对你说,给你带的。
你不觉羞涩地问,带一个桃子干什么。
他只是笑,笑而不语。
你想起那吃进肚子里的橙子,想起那一直忘了吃故而生了霉的橘子。
此后经年,这些水果都勾连着往事,牵扯不断,无论如何你是摆脱不掉他的,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男人,是你入戏太深。
梵,那一刻你没有想到“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想到的是那一部青春浪漫,忧郁感伤的电影,蒂莫西柴勒梅德主演的Call me by your name。
你不觉低下了头。
虽然那一部电影,你只是看了个开头,看到年轻的男孩子心里荡漾着爱情的柔波,于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甜美的意大利小乡村逡巡。
你被那寂寞而缱绻的一幕幕打动,但因你知道,这个故事没有花好月圆的终局,所以你拒绝看到结尾。
你只是停在最美的刹那,一如你对欢爱持有的态度。
这个男人,忽然变得陌生。梵,那一刻,你猜不透他的用意。
他穿着白T,牛仔裤,是干净的天蓝色,裤腿卷几番,黑色帆布鞋,干净齐整,无懈可击,连他的手都透着中产阶级的细致和用心。
他的生活优越而满足,对未来充满希望,自信能够平平淡淡走过余生。
站在他面前,你觉得自己更沧桑,有一种不合时宜的颓唐,你要时不时地牵一牵自己的衣领,捋一捋自己的发鬓,你要时不时地错开眼神,顾左右而言他。
坐在灯红酒绿的餐厅,默默地眼神凝视别人,默默地被别人凝视。
那些各具特色的异国面孔,那些火树银花般的笑声,那些暗流涌动的情念,都像彼岸的金碧辉煌,再如何精雕细琢,都是远而又远的雾里看花。
你站在此岸,被如水的月光席卷,淬炼出晶莹的纯善,淬炼出无人问津,冷暖自知的孤寒。
梵,他让你随着他为这次相聚,为这次晚餐,为彼此的健康和快乐祈祷,你无言听从,心里涌动着静谧的诗意。
他是周末会去教堂祈祷的男人。他是这样一个男人,他是你爱的男人,他是注定如流沙,越是紧握越是消逝如风的男人。
他在静静地看你,透着光影,透着一杯血腥玛丽的迷离,透着不为人知的,造化弄人的陷阱。
他柔情深重地形容自己的若干年前,遇见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女人,她知性聪慧而知情达理,他们会在一起做许多让人每一想念都不觉微微浅笑内心荡漾细腻温柔的事情。
他们有一个让人为之骄傲的孩子,他在上一次的班级问卷上给爸爸打了十分,他还小,像此时此刻窗外广场喷泉里热情似火,酣畅淋漓玩水的天真孩童一样小,他们纯真无辜,在他们心里,父母没有罪恶,没有瑕疵,更无所谓怨怼。
你随着他的诗意的话语诗意地笑着。
但是你的心在寸寸撕裂。
他不会听到那惊涛骇浪,那分崩离析,那噼里啪啦。
他只是带着一种朦胧的向往,对更年轻时候的岁月,更年轻时候的自己,投以一腔忧郁的怀念,那段岁月里,没有你。
你只是在想,两个如此天南地北,性情气质、生活境遇如此悬殊迥异的人,为什么会遇见彼此,又为什么要牵扯出藕断丝连如此冗长一段故事?
如果时光倒流,擦肩而过就好了。
可是光阴菲薄,夹在这欢愉的夹缝,渴望抽离,又不能抽离。
你只是在想昨晚的那一个梦,在桌上搜寻着香烟,每一支抽出来每一支瞬间折断,仿佛魔咒,到最后,你的双手颤抖,你的口舌枯竭,碎裂烟草如疼痛血肉陈尸一地。
分别的时候,你很想给他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吻,说一句——
我们停在这里就好,我们不要再固执,不要再贪婪,不要再心存幻想。
从此各自欢喜,各自悲哀,不拖不扯,不亏不欠,哪怕亏欠,也是报偿不了的。
梵,你不该喝那杯玫红的Bloody Mary,你不该为他在披星戴月的地铁上掉眼泪。
你不该把那句喜欢与否问出口,你不该听那首令人伤情的《钟无艳》。
答案一直藏在你心中,你只是不愿水落石出,你只是渴望一个水落石出,哪怕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梵,城市的夜很冷,你要懂得抱拥自身。
梵, 红尘的路很长,你会遇见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