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听到鸟语啁啾而竟然无动于衷
,或听你谈起鸟的音乐的魅力和美而感到不耐烦,这对爱听鸟音的人是不可思议的。在许多情况下,大概这种漠然的态度是城镇生活的结果,是刺耳的噪声所造成的听觉迟钝,也是习惯于乐器演奏音乐的高音量的结果。我们的文明是一种喧噪的文明,由于噪音的加强,那必须在安静的环境中聆听的较小较精粹的乐器因而就失去了它们古老的魅力,最后以致无人问津了。这是一种向高音乐器和密集音响发展的趋势;钢琴受到普遍爱好,如今你听到它愈是隆隆然,人们就愈喜欢它。
在这件事上如同在别的事情上一样,我们所得亦即所失;如果人创造的最甜美最精致的乐器,由于其音量小都不使我们感到悦耳动听甚至难以忍受,那么鸟类的自然音乐,如、鹨、黑喉石、赤胸朱顶雀、苇莺发出的细细的精美的歌声又怎么能使我们引以为乐呢?最能说明这种纤细美妙的旋律的,是多卵石小溪的轻轻的淙淙声,或树叶间飒飒的风声或霖雨的淅沥声,那真是沁人心脾。
另一个产生淡漠态度的原因是有些人觉得这类声音呆板单调。
我们知道如果过去的快乐时光以及快乐本身已被遗,却依然还有点什么留在我们心里,一种模模糊糊的快感,它可以由大自然中过去跟这一快乐联系起来的任何情景,物体、旋律、言语、景象或声音所引发。正是这种神圣的光轮,这种从某一事物借来的光彩才使它得到表现。有些人说他们在某一景象或声音中发现一种难以确切表达的魅力或美,殊不知一般不是这一事物本身的性质使他们为之感动,他们的愉快几乎完全是由于联想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接受的只是他们所给予的东西。
自然事物和声音对我们所产生的这种魅力的,可举吉尔伯特· 怀特所描写的昆虫。“田野间蟋蟀的鸣声虽然尖锐刺耳,却引起某些听者奇妙的乐趣,使他们在心目中充溢一连串有关夏天的感觉,乡村的种种旺盛的、欢快的东西的想法。”如果一个人的一生,或他的最快乐的,印象最深刻的童年生活消磨在跟农村情景无关的地方,那么就不可能有这样的联想,也不会由于鸟音引起的联想而产生模模糊糊的愉悦之感。他听到的鸟音如果音质不错,也许好听,却是单调的。
对于别的一些人,尤其是那些从婴儿时代起就跟大自然生活在一起而又一直是爱好自然的人,即使是一声轻微的鸟音也可以产生神奇的效力。我想起一次类似的经验,那是两三个夏天前在哈罗盖特亲身品味过的。
从哈罗盖特漂亮的外貌和经常到那里去的漂亮的观光者的人数判断,我应当说哈罗盖特是受到喜爱城市的人们的高度评价的;然而这是个寄生性的城市,仅仅这一点它就使我觉得讨厌,更糟糕的是我在这个城市发现自己周围有为数众多的进香的病人,他们从各地来朝拜那个水池,他们天真地以为这就能治好他们的病。
在这批受难者中,只有我,由于处在一种不适宜的环境下,意气消沉,要不是有一只小鸟,更确切地说,要不是有一只小鸟的声音,我本来是可怜巴巴的。每天我要到花园的泉水畔去喝一酒杯镁氧水,坐在那里消磨一个小时左右。这时候我总是能听到一种玲珑、飘忽、
轻倩的声音,同一只鸟,一只柳莺的纤细哀怨的调子,它选中这个地方作为它夏末的家。我不是指歌;一只小鸟在换羽的时候,藏在浓密的灌木丛里,是无心唱歌的;那只是习惯的低弱悲伤的呼声。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