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夜话】王建成:《桃花源记》浅析

《桃花源记》浅析    

文/王建成

陶渊明:公元352或365年——427年,字元亮,又名潜,世称靖节先生,浔阳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人,东晋末年至南朝宋初期我国伟大的诗人,辞赋家,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参军、彭泽县令等职。

他在《桃花源记》写道: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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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在东晋时期,中原混战,世家望族及其各方势力都不约而同地南下跑马占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新庄园。晋朝皇族司马氏在南方推举司马睿建立了东晋王朝,其实,当时的朝庭相当赢弱,可谓是“三无朝庭”,即无军队,无钱粮,无人才,因此,只能与势力强大的士族门第“共享天下”。

纵观东晋在立国的百余年中,其实最高统治者一直都想拥有自己的军队和赋税系统,但却事与愿违,一直受到来自各方士族势力的制约,因此,便给天下百姓提供了一个开辟“田园乐土”的巨大空间。

东晋王朝在江南建国之初,中国北方则已经陷入了分裂混战的局面,黄河流域逐渐成为匈奴、羯、鲜卑、氏、羌等少数民族与汉族厮杀的主战场,并且纷纷建立了自己的新政权,相互争霸天下。当时,有很多的文人墨客从北方逃难来到江南,也许陶渊明与这些文人墨客有过很多交往和接触,陶渊明是一个饱读儒家经典著作并且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向往田园生活的文学大家,有对当时战争的独到见解。而东晋又曾经与前秦发生过战争,百姓颠沛流离伤亡惨重,   陶渊明当时撰写《桃花源记》的初衷也许是描写在战乱中而不幸枉死百姓心里的凄楚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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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朝庭从士族那里得不到足够的钱粮及人力,因此,对百姓征收的徭税非常沉重。据史料记载:因为百姓不复堪命,很多人逃亡入“蛮”而成为山民,其实,那时候的所谓人口锐减并不完全是因为战乱而造成的伤亡,只是百姓纷纷携家带口背井离乡逃亡了,而比较多的去处则是巴蜀、荆楚、武夷等地。百姓们到达南方以后,大多选择了闭塞、险要的山林深处开疆辟土安居乐业,其中发展较快的以乡党为核心,推选出自己的领导人,称之为坞王,坞王从其人众中精选一部分身体强壮的男子组成地方武装,以此保卫自己的家园不被外族势力所侵犯,其结局或者被朝庭招安,或者被其他更加强大的势力所剿灭,亦或是不断发展壮大其势力,成为一方土豪。

在这种大背景之下,《桃花源记》里的主人公“渔夫”便从武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驾驶一叶小舟“缘溪而行”了,“渔夫”从上游顺着一条小河逆流而上,他歪打误撞来到一处风景异常优美的桃花源,“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而接下来,就是村民的轮流邀请“渔夫“到家座客,美酒佳肴,盛情款待。与此同时,桃花源的首领也许正在思考一个不容忽视的重大问题,这个身份不明的“渔夫“究竟是什么来历?可否是官府的探子?要不要将其杀掉以绝后患?

 过了数日,一切正常,村民们担心“渔夫“的家人把他失踪的事情报告官府,于是,便一致决定将其放掉。临行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足为外人道也。”然而,“渔夫“背信弃义,当他脱离险境之后,马上原形毕露,“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寥寥数语,便形象、准确地描写出“渔夫“的迅速及决绝,而太守大人对此事也非常重视,“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可是,天不遂人愿,“渔夫“惊讶地发现,自己曾经所做的路标没有了,也就是说,前往桃花源的唯一路径被彻底隔绝,由此可以断言,一定是“渔夫“从洞口出来以后,背后便有人跟踪于他,把他所做的全部路标给破坏掉了。

《桃花源记》在其结尾处写到南阳名士刘子骥,当他听说此事,欣然前往,可是,“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自从刘子骥死后,应该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以此来完成刘子骥的遗愿才对,可是,此事却嘎然而止了,究其原因,刘子骥莫非“渔夫”,而是颇有影响力的名士,他组织的探险队如果找到桃花源,相信那里的村民们就不得安宁了,由此推断,刘子骥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所谓“寻病终”,而恐怕是另有其隐情吧。

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通过一系列的暗喻,其实所要表现的是对当时百姓死后对大千世界的美好向往,是“渔夫”误入人类死后世界的一个虚幻故事。

桃花源的村民们幸福地生活在一个神秘、封闭的地方,他们早己忘记自己其实已经在秦时战乱中而惨死的事实,其意识形态始终如一地定格在秦朝,而此处亦类似于一片荒凉的坟场,而“渔夫”误入其中,跟他们绘声绘色地讲述关于晋朝的故事,唤醒了村民们的意识——原来他们已经死亡,这里其实是另外一个世界罢了。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  鱼为业, “渔夫”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误闯桃花林,那么,桃花林到底是何所在呢?其实,此地根本就没有桃花林,只不过是一片乱坟岗而已,这里埋葬着很多人,他们仍然残存着对尘世的种种美好渴望,然而,在他们的下意识里却产生一种虚幻,所以,在“渔夫”看到桃花林时,他们自然出现了一种幻觉,而“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它只不过是“渔夫”在划船的过程中触撞了暗礁,此时的“渔夫”已经濒临死亡。“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据现代科学证实,当人类死亡前夕看到的画面,说不远的地方有一微弱光亮在指引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由此可见,遇难的“渔夫”在步入死亡时就义无反顾地“便舍船,从口入……”

说明“渔夫”已经死亡,而之后所发生的故事只不过是大脑在死亡之前所产生的一种幻觉,而这些幻觉才是陶渊明所要表现的思想主题。

 其实,此处的乱坟岗所埋葬的都是一些秦时逃避战乱之人,自从秦灭六国以后,这些人的命运最终客死他乡,据说枉死之人总会残存一些“怨念”,他们的“怨念”就是希望有一个像“桃花源”一样的美好归宿。多年以来的沉积,本来世人早已彻底地把他们从记忆的长河里抹掉了,但一场百年不遇的罕见大暴雨使得溪水猛涨,洪水冲刷了泥沙,让他们的埋葬之地暴露出来,机缘巧合,让熟悉水路的“渔夫”顺着暴涨的溪水误入其途……

“渔夫”假死以后,他残存的意识与原来飘荡的意识产生了非常完美的结合,让他看到这些人具象化的意识而形成的理想生活画面,这些秦时避难的村民和“渔夫”觉得自己仍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与外面的世界进行正常交流了。“渔夫”在与这些村民聊天、沟通时,他惊讶地发现村民们的装束,更加感觉奇怪的是他们为何固步自封而不肯走出去,而事实则是,并不是村民们不想走出去,而是他们根本就走不出去,死去的亡灵不想面对现实,于是就找借口说“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这些亡灵在漫长的游荡经历中偶有觉醒之“人”,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而绝大多数亡灵并不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所以,特别不想与外界有任何瓜葛,因此,在“渔夫”临走时再三告诫他“不足为外人道也。” 死去的亡灵们已经适应了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但是,“渔夫”并没有,他毕竟刚刚枉死不久,其肉身尚好,意识尚存,于是,便归心似箭般回到原来的住所。而太守是一个地方的最高行政长官,并不是一个小小“渔夫”可以随便可以见到的,更不要说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了,唯一可以解释的则是“渔夫”给太守托梦,太守信以为真,遣人前往探其究竟,但是阴阳两隔,自然是无功而返。

  如果静下心来再读《桃花源记》便不难发现,那若隐若现的诡异桃林散发着一种魅人心智的馨香,它情不自禁地引领“渔夫”进入其中,“渔夫”行走在静谧的古村部落,一切都正常得令人感到疑惑,仿佛在某个窗口下、门缝中、树荫里都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在窥探,让人毛骨悚然。桃花源中言谈举止矛盾重重的避难秦人,他们究竟在刻意隐瞒什么事实真相?而那句“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又有怎样的寓意?为什么居庙堂之高的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太守会轻易相信一介“渔夫”的一面之词?“渔夫”精心做下的路标为何莫名其妙地消失?南阳名士刘子骥在故事里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为什么自从刘子骥之后所有人都对桃花源事件缄口不言?晋代武陵深山老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史家都难以启齿的事件?以至于不得不借助文学的形式将其深深隐藏在《桃花源记》之中。

另外,“渔夫”打了大半辈子鱼始终都没有发现这片桃花林,为什么偏巧那天就突然发现了呢?换言之,几百年来都没有任何人发现桃花源,“渔夫”又是如何发现的呢?从文中内容分析,“渔夫”应该是一个好奇心极强且又胆大之人,否则,他是不敢只身一人擅闯山林的,当出现美丽迷人的桃花林和伴有微光的山口时,就好像被打开了的潘多拉魔盒,或者说是一个毒蘑菇,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危险,如果人身处在一个极其陌生却又很美丽、静谧的地方,除了惊悚,还会产生一种畏惧心理,而对于一个具有还传统保守思想的中国渔民来说,他上有老下有小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冒险入林进山,而且还在那里停留数日呢?

  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渔夫”很有智慧,桃花源人告诫他“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是,他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当他离开后也没有保守住桃花源的秘密,恰恰相反,还迫不及待地“及郡下,谐太守,说如此。”,进行大肆宣扬,还身先士卒地带领官府中人去寻找,一时间,桃花源的存在,可谓是人尽皆知。

 关于自称是“避秦时乱”的桃花源人,有两种解释,其一,他们是为了逃避秦王朝的暴政;其二,陈寅恪先生在《桃花源记旁证》一文中提出,躲避符秦之乱,“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之语乃是伪造,符氏建立于前秦公元351——394年之间,与作者撰写《桃花源记》的公元421年仅仅相隔70余年,充其量也只有三代人左右,而言“先世”似乎有些牵强,所以,还是以广为接受的躲避六百多年秦始皇暴政一说较为准确。

 跳出惯性思维模式,陶渊明撰写《桃花源记》就像清代蒲松龄所著《聊斋》,前者没有妖精,只是用过世之人取而代之,而桃花源里的人则比外面的人更像人,其民风淳朴,勤劳善良,人民生活安定、和睦,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理想主义社会,但作者知道,这只是一种臆想罢了,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按照志怪的思路来写,就是想通过一个虚无缥缈的鬼怪故事来表达自己的一些鲜为人知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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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王建成,笔名,寂石,《中国乡土文学》编辑部副主任兼小说栏目组负责人,乡土文学社华东分社秘书长,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河北省保定市作家协会会员,保定市徐水区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代诗美学》《南北作家》两刊特邀编辑,现供职于河北保定太行毛纺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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