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吴子斌||柘林的日子(散文)

柘林的日子
作者:吴子斌
    主编:非   
柘林是个不知名小山村,这里有透亮的繁星,也有难缠的“巫卒”(一种小蚊子)。至于鹧鸪,那是司空见惯的,它的声音由远及近,孤寂而久违地叫着,透着几分忧伤。
那时读大学,反而恨不得远离大城市,躲在小山村里,可以享受那难得的宁静。因此一放假,便马不停蹄直奔儿时的做客地——柘林。
  一番洗尘,已是黄昏。晚饭过后,早已凉风习习。傍晚的柘林,渐渐换成一幅浓重的水墨画,青蛙、蟋蟀开始了它们的鼓噪。
晚风吹走了一天的辛劳,带着稻香,涌进了农家院子,老人早已搬出板凳,在屋外泡起了功夫茶。入夜的唠叨,也不知是说些什么,只觉得他们讲的故事十分久远。
瘦小的同年叔,反倒话语不多,他抽起了自制的“尖尾螺”烟,烟雾一圈圈,如那袅袅往事。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播着“俊明讲古”。他没读过多少书,却有一手好的中医术,“疯病”之类也在手能及。  
我总趁深夜调到短波,徐小凤、梅艳芳或是陈百强的歌声,悠扬委婉,伤感动人。只顾陶醉的我,却不知露水已重了,而焕好的是星空并未湿润,并依旧灿烂辉煌。或许,这是将来的希望,未来的希望,是透亮的,没有任何掺杂。
乡村的早晨,微风挟着雾气,还如温馨的梦呓,从半掩的窗户和门缝悄无声息地漫进来,而阳光却如不耐烦的管家催人起床。一阵狗尾草刺疼,这原来竟是同年妹捣的鬼。
“同年哥,你不是很想吃杨桃吗?是甜的,我带你去摘!”一字一顿的认真,绝不是心血来潮。她笑起来的小酒窝早已让我感受到那杨桃的甜。
一大早的田园,还是静悄悄的,雾气一团挨着一团。随着同年妹轻盈的脚步,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成了欢畅的小调。她的背后,绿草露珠,新花野菊,如受宠若惊,窃窃私语。
田埂边,辛劳的女侨胞头带斗笠、手持镰刀,不顾蔗叶锋利如芒,埋头除草。撞到一声轻轻问候,先是一愣,接后便笑逐颜开,恍是一阵春风般友好。只是,我不知道她是印尼还是大马或是越南的。
轻巧如燕的同年妹,不知不觉把我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山脚下。许多从未见过的果树豁然出现,榴莲香气袭人,菠萝蜜硕果累累。小溪潺潺,蝴蝶飞舞,蜜蜂如发现新大陆般忙碌起来。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我真愿在这待一辈子。
我只会独自一旁,书呆子般徜徉自醉。而轻巧的同年妹,早已将好几个肥大的“黑多尼”(桃金娘)送到我眼前。我甚至不敢触碰这来之不易的黑多尼,因为它太过娇嫩,又太过熟透,如那纯真而又碰不得的友情。
又是黄昏,同年叔仍独自一人,抽起他自卷的“尖尾螺”烟。四十开外的他本来话语就不多,加上瘦小,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此刻的他,正一心一意在思虑着如何医治他的“女病人”。
“女病人”就住在二楼的大房间里,而我的卧床就在二楼客厅,完全是紧挨着。还好,据说这女病人因为失恋导致神经失常,只是心志病而已。我们像个邻居般以礼相待,却相互好奇着。偶尔她还偷偷开着门缝看我。我相信她对我的意气风发一定满怀向往。
我的结拜同年,也是瘦小,但他早已成了家里农活主力。村里村外,朋友不少,有本地的,也有归侨的。特别有意思的,在他的越南归侨朋友中,也有一个叫“阿福”的,竟与儿时电影见过的一模一样,既黑又灵精。阿福颇为健谈,向我介绍不少他在越南的故事。
在我百无聊赖时,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便带我到隔壁村朋友家窜门。除了吃些水果,最精彩的就数晚间观看黑白台湾电视节目。大家不论男女老少,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如小品节目(常有猪哥亮出演),常引来哄堂大笑,武侠片则让人如醉如痴。由于信号不太稳定,主人不得不常常调整天线,但却乐此不疲。
我倒喜欢看些歌曲类节目,因为它深深地激起了我的闽南乡土之情。
露水又重了,大家意犹未尽,也只好散去。回家路上,借着手电筒踏露而行。小情侣总爱打情骂俏,且“不按常规路线行走”。而孤独的我,只好仰望星空,这浩瀚的银河,此刻正星光灿烂,让人遐想无尽。
一大早,这位标致的姑娘好把衣服全洗了。我猛然发现,这里面也有我的衣服,着实让人颇感意外。没过多久,这位“女病人”回家了。这时,鹧鸪叫得更加寂寥。
带着同年妹给我的纯真美好,也带着与陌生姑娘邂逅相遇的几分怜惜,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柘林。而这一离别,一晃就是四十年。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
简介
吴子斌,福建漳州人,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早年华东师大毕业,现漳州城市职业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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