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送一程】◆何贤华
与岳母家相距500米，10分钟能走一个来回。在邻居眼里，羡慕我找媳妇这么近，用不着赶路坐车，省去一笔不小开支。这来去自在，我成了岳母家常客。
我与老婆是同村人，但不同组。上小学读书时，她常从我家门口路过。我们上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读书。在天真烂漫的岁月里，我们走过童年走过少年，没想到后来结为夫妻，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或许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
由于相互认识，有一定了解，在十八岁那年，经过媒人的牵线，我们顺理成章地答应这门亲事。
初恋的时光，是甜蜜的，也令人魂牵梦绕。订亲后，爱情这根线把我们紧紧连在一起。此后，我隔三岔五去岳母家走动。岳父岳母对我特别疼爱，每次去时，待我就像贵客。岳母做得一手好菜，不管是新鲜蔬菜还是腌制咸菜，只要拿上饭桌，看着它的颜色和品尝的味道，我都吃得津津有味。
在岳母心底，我不仅是她的女婿，更像是她的儿子。
由于相隔不远，我每次吃完饭就要回家。迈出大门，岳母跟在我身后，我想，她是出于情礼，送我几步。所以，我大踏步向前，没有回头。也没想到此后的事让我心怀感动。
一天中午，我刚吃完午饭，有点忙便要回家。岳母正好也吃完饭，没有喝上米粥。于是，她放下碗筷，随我身后走出来。我劝她：“妈，你米粥没有吃，赶快吃吧。”
岳母一笑：“不急，等会吃也行。”
像往常一样，我走出大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大约走了200米，在山矶的转弯处，无意一回头，看见岳母站在岔路口，静静地望着我。那一刻，一股幸福的暖流遍满全身。我对岳母挥着手，大声地喊：“你回去吧。”
我没听到她的回答，只见她也挥着手，意思是：我知道了，你走吧。
回家后，我心里很不平静，责怪自已太大意，愧疚涌上心头。可以说，岳母送着我，应该不是这一次，可能很多次。只是我没有留意罢了。
以后，我每次回家，岳母总要送一程。我多次对她说：“妈，你不能这么送着，我心里过意不去。”
“不光是送你，我顺便走走，散散步，帮助饭后消化嘛。”岳母的回答，我半信半疑。总觉得用这种方式来深化她的爱。
天晴时如此，下雨天也不例外。一个秋天的下午，我找岳父做点事，那天正下着密密的雨点。回家时，我撑开雨伞迈出大门，可岳母忙不迭地套上胶鞋，急忙戴上斗笠，随我身后也来了。我回转身说：“妈，别送了，下雨天不方便。”
岳母摇摇头说：“你走吧，不碍事。我走慢点。”
走到山矶转弯处，我回头一望，岳母站在岔路口，望着我。这时，雨点大起来，迷蒙的烟雨中，戴着斗笠的岳母，多像一幅美丽的人物画呀。
岳母送着我，似乎成为她的习惯。有时因为有事，就是一天去了两次，她每次必送……转弯处，我一回头，岳母站立那里，默默地望着我离去。
这条弯弯的小路，我一直行走十八年。十八年来，岳母一双忙碌的脚步，不知把这条小路丈量多少遍。每一次的行走与丈量，岳母是满心的欢喜与期望，而我，则是深深地感激与幸福。
2000年下半年，岳母辞世了。这条熟悉的小路再没有人送着我，我再也看不到那双匆忙的脚步和默默情深的眼神，在我的身后，注视着我，伴随着我。
多年以后，直到我的孩子长大了，外出务工时，真切感受到当年岳母送我一程的滋味。不管是孩子回家过节或过年回家，我满心的欢喜就不用说了。当孩子外出离家时，送孩子一程成了心头最难分别的情结。孩子肩挂背包，手拖旅行箱，走在前头，我与老婆跟在后面。送到桥头时，看着孩子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的内心很难平静。不仅是牵挂、不舍，更多的是把爱和念想寄托在他们身上。
现在想来，任何一件事情，只有经历了感受了领悟了，才知道其中的内涵和如此地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