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石 || 拖船郭厚村:道德先贤励后世
刚刚入秋,天气没有一点转凉的迹象。火辣辣的太阳悬在头顶,炙烤着大地,叫人如入火炉。路旁高大的树木全都把叶子蜷缩起来,看上去一副蔫不拉叽的样子。躲在树叶后面的知了似乎也热得透不过气来,连叫唤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穿过繁华的拖船集镇,继续沿105国道樟树方向前行七八里,路旁立着一块醒目的路牌:“郭厚”。顺着路牌的方向左转,远远望见一座雄伟的牌坊横亘在眼前。牌坊上面横排着“郭厚村”三个行书大字,乃是郭厚村乡贤、丰城市首家上市公司、江西华伍制动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牌坊捐建人聂景华先生手笔。牌坊两旁立柱上镌刻着一副隶书对联:“先祖居郭溪福地,勤耕耘,昔日贤能遍四海;后嗣沐剑邑龙光,奋求索,今朝英才耀九州。”叙古励今,用心良苦。
继续往前走,穿过铁路涵洞数百米,便是郭厚村了。唐文宗开成年间(835-840),郭厚始祖聂云仪由抚州战坪始迁于此地,正式开基落籍,成为拖船镇有史记载的最早建立的村庄。而郭厚村村名的来历,据说是因为此地处丽城城墎一隅,为人厚道,因此取名“郭厚”。 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蕃衍,除了众多外迁族裔(号称“九族十三支”),仅本村居民就有一千七八百人之多。
郭厚村地势低洼,水系纵横,四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村南百米,即是九曲十八弯的芗水。由于村前村后均有水塘和港汊,因此先民们给村庄取了个颇有诗意的名字“郭溪(墎溪)”,让远在异地他乡的游子能够记住生于斯长于斯的水乡泽国。其时,秋老虎肆虐,行走在这样的天气里,便像进入汗蒸房,饱受着“桑拿”般的煎熬。早稻早已收割,晚稻也已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整个村庄便如镶嵌在绿野里的一颗明珠。户外很少有人走动,勤劳的村民顶着炎炎烈日扯回了花生,因地制宜摊在门前的空地上晾晒,空气中便弥漫着花生的清香。
老村盘的外围都建起了三四层甚至更高的小洋楼,村级公路与环村水泥路面四通八达,且都装上了路灯,整个村庄夜如白昼,增添了许多现代气息。但老村盘依旧保留在原来的地方。村中间建有一幢颇为壮观的祠堂,外墙为砖混结构,红瓦灰墙,一正二偏三扇门,正门旁镶着“云行雨泽千秋润,宗贤磊磊;仪正范尊四海倾,祖谕殷殷”的对联。偏门的上方嵌着“入孝”“出弟”的古训。大门两旁各立有一尊威风凛凛的雄狮。祠内一层大厅为圆形罗马柱,二层则是原木屋柱,直接屋顶的横梁,看上去甚是端庄雄伟。始祖云仪公牌位安放在大堂正中,上方是“亲睦堂”三个行书大字,寓意族亲邻睦,尊老敬宗。这座祠堂始建于清光绪庚辰年(1880)冬,竣工于光绪辛巳年(1881)秋,深七丈,宽四丈余,共有祠宇三楹,闲屋一间,乃是当时在湖北、湖南一带经商的大亨、大绮等乡贤捐资倡建,祠内还留有当时的碑记。现在的祠堂则是以聂景华先生为主要捐资人于2011年在原址上合资重建的。
祠堂对面是村里的戏台。郭厚村一向有在秋收之后唱戏的传统,一为表达对天地神灵万物的敬畏,二则庆祝五谷丰登。因此戏台成为村民丰富文化生活的重要公共设施,自古就有。原先的几座戏台,因年久失修,早已毁坏,无法演出。村里楼下房棠恒公夫人、国学生钰谟祖母王老孺人,是个行善积德的大善人,在修建祠堂的后二年(1883),王老孺人主动提出个人独资重建戏台,在她的力倡下,戏台终于建成。不过,时隔一百多年,王老孺人倡建的戏台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现在的戏台乃是2017年重修,描花绘彩,金碧辉煌,十分坚固,想来王老孺人若是看到现在的戏台,一定会感慨万端。她还曾经捐资修建从郭厚村到圭湖村、郭厚村到樟树览上村的麻条石路,方便村民经圭湖去往塘家圩和樟树镇,经览上去谭埠、观上。
光绪年间,“聂振茂”主要捐资兴建的宝塔成为郭厚村的重要标志性建筑,在当时十里八乡绝无仅有。该塔建于村东宝塔垄,塔高约十五米,分七级,形状为六角六孔,全部是青砖砌制而成。此塔因“文革”期间破“四旧”,于1970年被毁,其材料用于建村级小学。
老村盘里,仍可见晚清民国期间的痕迹。高大的砖木老宅,锃亮的麻石巷道,遒劲有力、寓意深远的匾额,以及巧夺天工的镂空石雕,总是那样的令人羡慕不已,浮想连翩。不过,很多老宅因为没有人居住,年久失修,正面临坍塌的宿命。关于郭厚先辈的故事,也如汗牛充栋,不胜枚举。据《拖船镇志》记载,郭厚村聂正高成化时由进士至兵部尚书,屡官至大学士;聂宪报曾任监利县县尹、南京知府;聂宪恩曾任福建延平知府,在任内大兴教育,“慨然以作育人才为己任”,“至今彼郡人称良大守者,必推聂侯云”。类似这样的先贤儒士还有很多,只可惜康熙以前的旧谱因兵燹烧毁,无法找到更多翔实的资料。
清乾隆之后,郭厚村村民开始通过赣江水路走出去,到两湖(湖南、湖北)、两广(广东、广西)、西南(云贵川)一带做生意,以药材贸易居多,特别是“聂振茂”药号遍布全国各地,郭厚成为名重一方的商邦故里,富商巨贾层出不穷。如任斋公幼年家贫,13岁弃儒从医,只身前往醴陵,开设药店,“远近之货药者,公悉以厚道遇之,有病者来求,咸以善药与之,贫者则不敢其殖,缘是归之者益众。”后来前往武汉,事业越做越大,但依然保持仁厚友善的本质不变。木斋公,10岁的时候就跟随族人到湖南一带从事懋迁(贸易),诚信经商,童叟无欺,生意做得很顺利,也赚了个盆满钵满。华澍公,因为家里兄弟姐妹人数众多,遵父命外出湖北经商,数十年间垄断了整条街的生意。而且他精通“经脉药石之艺”,救治了成千上万的患者。丹山公,也是一代儒医,四处巡游,悬壶济世,当地民间有“卢扁弗如”之说,也就是说连战国时期卢国的神医扁鹊也不如他。守斋公,15岁就弃学从商,跟随父亲到湖南朗江(常德)学习经商,后又跟随伯父丹山公弃商从医,到处给人治病,活人无数。荫堂公,从小跟随长辈到常德一带做生意,数十年后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玉祺公,因为家境贫寒,弃儒服贾,与兄弟辈在常德一带碻守先业,共扶店业,事业蒸蒸日上……这些先辈们功成名就之后,大都回到家乡兴善举孝,或建巨宅,或修深巷,或修庙建桥,扶弱济贫,被乡邻传为佳话,成为望重乡里的道德先贤、后世师表。
郭厚自古便是崇文尚义之邦。始迁祖云仪公四传至元芳公,为江州教谕,儒学之风开始兴盛。南唐时,有三台公在朝廷为官,因为直言面君,受到排挤,于是愤而辞官归里,作“墎溪十二景”(原为八景,后族裔增加成十二景)诗,借景寓情,表达自己遁世归隐的心态,在当时混乱的政局下产生了较大影响。“墎溪十二景”为:社前落雁、蛟湖观渔、沙岗晚牧、梅林春耕、下巷闻车、湖桥赏月、鹅桥观涨、村前垂柳、吟龙别墅、星湖如镜、牌坊傲耸、戏台倒影。郭厚聂氏族裔自此进入重教兴儒的时代,在此后的一千多年里子孙蕃盛,簪缨不替,给这个古老的村庄增添了许多翰墨书香,耕读传家的雅风儒韵,在生生不息的世代更替中,傲世独立,逾行逾远。
(资料来源:《墎溪聂氏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