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二先生的邻居

二先生的邻居

一阵雷雨过后，花瓣洒落一地，晚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二先生在小区湖畔散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偷看手腕上的计步器，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

突然，“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高楼上熟悉又渺茫的歌声飘入二先生耳里来。他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就像一个小孩子战战兢兢盼着黑夜过去，终于又见到了黎明升起的太阳……

女高音是二先生的对门邻居，长得特别漂亮，是那种今生一见就永世难忘的那种漂亮，高雅出俗的气质，魔鬼一般的身材，会说话的大眼睛，更兼天生一副好嗓子。二先生感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最美莫过夕阳红。”人民公仆退休、搬到榄核休养的二先生当起了小区垃圾分类志愿者，负责宣传监督。每天晚上，二先生准时到岗履职，就像过去上班一样，不差一分一秒。“各位邻居朋友：垃圾分类是新时尚，定时定点定范围……细分拿下楼，对应投入桶……”二先生操一口揭西话张嘴就来几句顺口溜。他年长倔强，做事认真，很快就树立了威信。

二先生没有想到，唯一不听招呼的，竟是自己的对门。女高音垃圾投放毫无章法，既不干湿分类，也不遵统一时间。从此，女高音崇高的光辉形象，在二先生心中一落千丈。

奇怪的是，小区的人，并不责怪她，反而主动搭把手，替她分类入桶；有个阿姨每天义务上门收拾，小心翼翼擦拭邻居木门上闪闪发亮的“光荣家属”牌匾。

邻居就像成心要跟二先生作对，每天傍晚时分，她就站在阳台上，无所顾忌地单曲循环、高声歌唱《少年壮志不言愁》，一唱就是一两个钟头。好男不跟妇斗，二先生被弄得坐立不安，心中憋屈。

有一天，居委会主任把二先生请了去，希望知名女高音歌唱演员查若雪同志，哦，就是二先生家的邻居，从康宁医院休养回家后，二先生能够留心她的居家安全和病情反复，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人道主义关怀和照顾。

查若雪原本有一个圆满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痛她惜她的丈夫，两个活泼懂事的儿子，可是灾难突然降临，残酷地夺走了他们的生命，让她孑然一身。

查若雪的公公是湘西南山区乡镇卫生院的中医医生，经常独自上山采药，一次不幸遇上了大火，一名森林消防员冒死救了他的性命。老爷子发誓要后世子孙当消防员，救百姓于水火，护人民于危难。

丈夫旦按照父训应征入伍，成长为一名森林消防总队队长，率队扑救大明山森林大火，身先士卒，为国捐躯。那天，总队长正在大明山林场检查防火灭火工作，突然接到火灾警报，有30人正在山上作业，火势异常凶猛。作为森林消防的一员老兵，总队长深知扑灭初始火灾至关重要，否则，冬季风高物燥，火借风力，迅速漫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他一面命令林场值班队员，全付武装跟随他进山灭火，一面命令附近的森林消防队，火速前来支援。山火扑灭了，山上的人得救了，但总队长因为伤势太重，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清理遗物时，若雪发现旦还一直保管着她演唱的《少年壮志不言愁》录音磁带。那会，若雪到森林消防部队慰问演出，声情并茂演唱这首歌曲，深深地打动了台下的旦。他们因此相识、相知、相恋。二十多年了，他一刻也没有忘记当初对妻子许下的誓言：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旦只爱雪一人。

大儿子明再披战袍，重新入伍，当了一名城市消防兵，在火灾中，十九岁的他，只身救下一名男童，壮烈牺牲。临走前，明已经被火烧灼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吃力呻吟。他用细如游丝的声音告诉战友，一定要见母亲最后一面。

若雪赶到现场，极力掩饰巨大的悲痛，泪流满面，与儿子做最后告别。儿子已经不能言语了，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四目相对，就此生死相离，阴阳相隔。若雪心如刀绞，望着躺在怀里的儿子，微笑地慢慢闭上双眼，永远地离开了生他养他的母亲。她宁愿自己失去性命，换回来活蹦乱跳的儿子，换回来对旦的承诺：好好爱护我们的孩子……

明走后，若雪晕过去了。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才回到家里。此时，她因思念过度，开始精神恍惚，常常不能控制情绪，要么对着旦和明的照片发呆，要么无休无止地唱着《少年壮志不言愁》……

若雪的遭遇，深深打动了被救儿童的母亲。为了报恩，为了抚平雪的创伤，她只身前来义务照顾若雪……

失去丈夫、失去长子的若雪同志，害怕再失去小儿子亮，坚决反对他选择危险性的职业。小儿子偏偏秉承祖训，瞒着母亲，自愿当了一名城市森林消防员，直到他以身殉职，查若雪才得知事件真相。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将查若雪彻底击垮了。小儿子的离世，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若雪已经不能正常参加演出了，只能在家休养，病情越来越严重，组织上不得不将她送入市康宁医院治疗……

二先生迈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他情不自禁地望向对门，那位阿姨，被救男童的母亲，正机械式地默默擦拭着“光荣家属”……

望着望着，仿佛看到查若雪在她心爱的旦、明、亮的陪同下，径直朝他走来，二先生肃然起敬，慎重决定响应组织号召，心甘情愿做一名称职的、光荣的“邻居志愿者”……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何纯中，笔名午禾，广州市天河区政府工作，电气工程师，全国安全社区评审员，广东省、广州市安全生产专家、评审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散文诗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天河作家协会理事。主编《安全实用指南》《安全生产有关法律法规汇编》等，著有《珠江岸边话<意见>》、文集《眼神》、短篇小说《生产队那些事儿》，在全国和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500多篇，知识版权2个。2020年长篇小说《痴心如玉》（笔名午禾）在纵横中文网连载；及散文集《亲历记》、评论扎记《午禾杂谈》、小小说集《午禾小小说》在纵横中文网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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