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林轶事 | 从“诗话”说开去

日前在小区里散步，有邻居突然问我，“诗话”是什么？能不能给简单介绍一下？我问他，为何对此感兴趣？他说，孙女大学读的理科，现在毕业了，突然说喜欢古典诗词，想考文科研究生。但毕竟她没有读过文科，只好跟文科同学借资料看，想快些补充点古典文学知识准备考试。这才想到麻烦我。

而我已经退休30年了，离开大学也60多年，对目前大学里文科专业教什么课和学界近期的研究现状，都已十分陌生，不知文科学生对诗话知道多少。恐怕我只能就记忆所及，简单说一说，不知能不能帮到她。

诗话是中国古代论诗的一种著作，大多是条目式的，以记叙诗人诗事为内容的闲谈随笔体文字，间或有论有评。南朝人钟嵘的《诗品》可以说是诗话之源。宋人许顗《彦周诗话》说:“诗话者，辨句法，备古今，记盛德，录异事，正讹误。”这是他从诗歌创作角度说的，就是讲诗学方法源流、利病与教化。清人吴绣《龙性堂诗话序》说:“诗话者，以局外身作局内说者，故其立论平而取义精。”这是他从诗评角度说的，就是讲对诗歌的评说。朱光潜说得更简明:“诗话大半是偶感随笔，信手拈来，片言中肯，简练亲切，是其所长。”

我国的诗话类作品很多，最著名的有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欧阳修《六一诗话》、陈师道《后山诗话》、刘克庄《后村诗话》、葛立方《韵语阳秋》、周紫芝《竹坡诗话》杨万里《诚斋诗话》、严羽《沧浪诗话》张戒《岁寒堂诗话》，杨慎《升庵诗话》谢榛《四溟诗话》，等等。

清人何文焕从《诗品》开始选辑了《历代诗话》，丁福保在此基础上辑有《历代诗话续编》，乃是从唐至明的。清人吴景旭也有汇编的《历代诗话》，王夫之辑有《清诗话》。郭绍虞有《宋诗话辑佚》，辑录了有传本和从稿本收录的139种，程毅中、徐俊等又从100种宋人笔记中辑录了130万字的《宋人诗话外编》。

至于词话，有唐圭璋《词话丛编》，王国维《人间词话》等。这些书大多在中华书局出版，有整理本(即加标点，校勘)，上海古籍和人民文学出版社抑或有之。此外，由于这些书有的是繁体字，因而还得习惯于认知繁体字，否则面对浩如烟海的古诗词集和诗话词话，将很难深入学习及提高科研能力。

如今，对古诗词的研究已由古代之诗话词话发展到诗词理论。洋洋洒洒一本专著，往往不限于标举论述诗词宗旨、追溯诗词源流、品评诗词创作得失、摘赏诗词佳句、解析诗词技漫谈诗人境遇、记叙诗坛轶事、介绍诗人交往、考证诗词用典的内容，而是多了若干深奥的理论、细微的分析和综合比较研究。这当然是一种进步，但也明显丢失了闲谈随笔式赏心悦目的好传统。

我很羡慕现在的年轻人，赶上了好时代，可以凭着自己的爱好，自由选择适合自己条件的专业，进而选择可以发挥自己才能的职业，与我年轻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但作为一个快九十岁的人，能亲眼看到社会的进步和巨大变迁，无疑是非常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