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诗典》十周年纪念文集：君儿《我听见鱼鳍划过浪尖的声响》
我听见鱼鳍划过浪尖的声响
——“诗意两江·新世纪诗典”重庆诗会侧记
君儿
重庆有一种树
是我见过最乐观的树
即使在阴天
他们长出的新叶
也让整棵树看起来
洒满了阳光
就像我的妹妹
这么多年了
虽然过得也不算好
但她对我说过
最多的一句话是
加油
——艾蒿《太阳树》
即使作为一个亲历者，我也只敢用“侧记”或“拾零”两个字，除了我们都知道的二月蓝、艾蒿两位诗人，多少人为它幕后做了多少工作，促它最高水准地举办并成功，我怎么可能知道。记得我是第24位被艾蒿拉进“新诗典重庆诗会群”里的参会者，然后艾蒿向我要了身份证号码，说主办方给买往返机票，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诗人自己除了操心选诗、写诗、血拼决赛PK外，不需要操心任何“世俗”小事儿的诗会，而这也就意味着操办者要牺牲个人的时间、金钱、精力和本该用于写作或自由生活的时间，来为我们服务，这些被我们“牺牲”的人，除了前面提到的两位对此次诗会贡献至伟的诗人，更有两江新区宣传部、重庆高科集团的领导和工作者，还有诗人廖兵坤、桃子......
【5月31日：下山，上山，诗】
这天是新诗典重庆诗会报到的日子，80岁老诗人任洪渊从江油诗会后，一直在四川，所以是动车赶到？伊沙、朱剑、黄海、西毒何殇、王有尾、左右从长安飞来，唐欣、沈浩波、西娃、里所、崔恕从北京飞来，韩东从南京飞来，轩辕轼轲从临沂转到徐州飞来，于是诗会上他迅速把徐州进行了演绎与铺排，游连斌、游若昕、杨艳从福建飞来，三个A要从南宁转到百色才飞来，到现在我也还没有完全明白，李异从海南飞来，刘渓、铁心应该是从济南飞来，大九从鄂尔多斯深夜飞来，君儿从天津滨海飞来；重庆本土著名诗人傅天琳、李钢、娜夜、李元胜、李文武（诗江湖时代应该叫过星灭吧）、张智要到明天才能见到。二月蓝和妹妹带着9岁小诗人江睿，开着自己的越野车，一趟趟奔波在机场和诗会报到宾馆之间，接上二游、杨、李、我的那趟，一辆大概也是醉了的车从叉路口飘移而出，据老游说与我们的车相碰只要一秒。好吧，一秒生死时差，坐在中间的天才若昕没有叫，我们大人也只有气定神闲，二月蓝更是其勇如男子汉，指挥若定，那我们还有什么说的，也许这还是晚上诗会夺彩的兆头呢。
晚上，先是见识重庆火锅，辣翻后才有资格在重庆读诗与写诗？不过，安排得也实在贴心，此时脑袋依然处于“高烧”状态的我，依稀记得是在一个下山路上，在台阶上峰回路转了几次，才到达一处曲径通幽的饭点，诗人们分四桌落座，火锅和辣子陆续上桌，我和黄海坐在同一条板凳上，继整个人被辣麻后，又被黄海起身敬酒时三次差点把我掀翻。我们互相恭维了一下，他让我帮长诗《余哀》写点什么，我居然答应了，难道辣子也醉人吗？从宾馆出来，我可是洗了重庆水的，先服水土，后谈状态。
端午诗会按照伊沙的预先安排，由今年的李白诗歌奖大满贯得主、神秘主义诗人西娃主持。新诗典诗人或参加过典会的诗人皆知，这样的诗会一般是最温柔的，又是头一场，各个随身携带的子弹库里弹药充足，只需提取出一粒，进级何难？但惨案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我、人面鱼、好象还有轩辕轼轲等，被伊沙记入决赛名单，又涂掉了。最后获胜者为韩东、阿吾、邢昊。伊沙评论得精彩，这场诗会“是向60后致敬”的诗会，新诗典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峰，由60后诗人组成，他们每位提出来，都是光风霁月，风景无限，各有各的绝妙，各有各的好法，连老将唐欣都屈居殿军，可想而知其冠、亚、季的水平之高。我看到《口语诗》主编西毒何殇一边点头，一边感叹，这样的味道，让我们80后咋整嘛。
【6月1日白天：我听见鱼鳍划过浪尖的声响】
6月1日上午，照母山下，星汇两江&TMG剧场，伊沙主持的新诗典朗诵会在这里举行。伊沙读评，诗人们读诗，那真是一场硬碰硬的诗歌盛宴。我看到会场两厢，悬挂着的是用诗人的诗句做出的巨大条幅，第一幅是伊沙的，“你是某某人的女媚 我是我自个儿的爹——伊沙《名片》”，依次还有傅天琳，李钢，艾蒿，崔恕，杨艳等诗人的诗句，而傅天琳“我听见鱼鳍划过浪尖的声响”这句诗作了此次重庆新诗典诗会纪念册的标题。伊沙说，这个创意以后可以一直坚持下去，以一位新诗典诗人的诗给每次新诗典诗会命名。
“在新诗典强大的整体阵容前，有些人是不敢朗诵诗的”，伊沙说。这一天，最感人的是一老一小，老是指任洪渊，80岁，站在台上背诵着自己写的诗。“'十八年的周期，最美丽的圆，太阳下太阳外的轨迹都黯淡。如果这个圆再大一点，爱情都老了’。6月1日，年过八旬的任洪渊在重庆朗诵完他创作的这首《她，永远的十八岁》时，掌声响起来”。我看到重庆新闻中这样报道，它当然是真实的。任洪渊老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年长的诗会参与者，也是我见过的能把自己的长诗倒背如流的唯一一位诗人。
小若昕和小江睿，两个小姑娘成为此次诗会的“亮点”，若昕的诗视角奇幻，一般成人连想都想不到，别说写成诗了。我听见一路上诗人们高评着若昕的诗：如果说《虚惊一场》是写实的，那《黑森林》又充满了奇想，而《广场舞》捕捉和刻画“事实的诗意”如此高妙，简直让人拍手叫绝。江睿前一天晚上朗诵的《不一样》已经让在座诗人们震惊，并出现不小的认识上的分歧，伊沙的观点是虽然推的是孩子，但取诗的标准是成人的，是没有年龄豁免权的，有诗人则对推荐儿童诗人持怀疑态度，也许是对“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印象太深，总觉得小姑娘们当不起这么天才般地一次次展示与亮相。但是，真的大未必佳吗，我们亲眼见证了若昕从小学一年级参加江油诗会，到一路跟随新诗典上到六年级，诗越写越纯粹，越写越神出鬼没，这分明是在跑步成长啊，甚至让我们这些年纪已经一箩筐者，有自叹弗如的羞愧感。
【6月1日晚：朝天门，江上磨铁诗会】
白天看了两江新区展览馆、金山意库、重庆保税商品展示交易中心后，晚上的江上磨铁诗会才是诗人们最期待的。傍晚在朝天门上船，吃饭，喝酒，然后游船起动，诗会开始。这时江风吹来，群楼起舞，我多想站在船舷边看够重庆夜色。但沈浩波大声招呼，磨铁诗会马上开始，留恋地又看一眼长江的静水深流，这才步得仓内，坐下专心听诗。一轮读过，伊沙订货的仅有6人，大家纷纷闹着太少了，但这就是伊沙，不断提高着新诗典的最低水准线，所以才有无穷魔力与魅力在其中，即使德高望重，如前辈韩东，阿吾，都在暗暗较劲，谁敢不动真格的，谁敢不拿出杀手锏，但拿出来，也有灵与不灵。阿吾拿出的诗，多与重庆有关，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的阿吾，一举拿下磨铁冠军，韩东亚，西娃季，当伊沙从第三名开始宣布并颁发书法奖品时，恐怕船上无人不记得西娃女士的一声“江啸”，她一定是太高兴和意外了，所以笑出来才可爱也恐怖。
三十六年前赴京上学
母亲为我装了一瓶
家乡的泥土
叮嘱我用来泡水喝
以防水土不服
昨天回到重庆
吃的全是家乡的食物
不料闹了一晚上肚子
反倒水土不服
——阿吾《水土不服》2017.5.31. 重庆
黄葛树
是一种什么树
我也说不清楚
只能请你到重庆市
巴南区鱼洞镇
新市街一号
那里有一棵树干巨大
树冠也巨大的老树
它曾经看着我长大
如今物是人非
只有它和门牌号码留在原处
如果在春天
它会朽木发新绿
如果在秋天
它的果实远远地香气四溢
去年我曾站在树下
看长江滚滚东流
——阿吾《黄葛树》2017.6.1. 重庆
这两首诗，都是阿吾那两天所作，可以看出他超强的现场写作能力。只是这种美丽的重庆市树，有告诉我叫黄果树的，有告诉我叫黄桷树的，阿吾本来告诉我是黄桷树又写为黄葛树，它们真的是一种树吗？今晚适宜浪漫，我在伊沙的评语和阿吾的诗中，看到浪漫两字此时正化为两江流水，它们正放空自己，等待山洪来袭。
【6月2日，湖畔诗会，长安诗歌节】
这一场PK被张黎部长说成是“刀光剑影”，被王菊梦女士用口占诗歌点赞。在这一场PK中，破天荒进了10强的我，上窜下跳，像个快乐的小丑，也宁愿是个小丑，因为激动使我想从所有角度观察大家读诗的效果和表情。
这场PK大战由西毒何殇主持，伊沙第一次修改了淘汰赛规则，两首都好不分上下时可以同时进级，于是，冠军沈浩波总结说：“在新世纪诗典重庆诗会惨烈的一对一PK赛诗中，我先是与阿吾连续对决三次，赛诗五首，前两次皆不分胜负，最后一次获胜，进入4强。紧接着又与10岁的天才小诗人游若昕战斗一轮，进入决赛。最后与诗人韩东进行了一场三番对决，一胜，一负，一平，打平后加赛一首，获胜，夺冠！整整派出了10首诗，子弹夹彻底打空！最近连续参加新诗典、长安诗歌节和磨铁读诗会的诗歌比赛，从江油到重庆，连续五场，有两场磨铁读诗会我是主持人，未参赛。参赛三场，夺冠两场！江油一冠，重庆一冠！作为一名比赛型选手，我很欣慰”。
大家都很欣慰，看着游若昕闪亮登场，一着毙命；看着阿吾与沈浩波上演车轮大战，最后浩波“运气好”，过关险胜；看着韩东在手机上调兵遣将，血战沈浩波，两人表面平静，但心潮一定和江水一样是汹涌的，我在旁边浅薄地这么认为。浩波派出了《寻人启示》、《夜晚的老舍公园》、《我妈在微信上劝人多读书》等，《红色小汽车》印象深刻，就写于前一天。那晚兴奋的诗人们在宾馆709聊天，浩波迟迟未到，原来是独自写诗去了，伊沙说明天，看谁能打破阿、韩包揽冠、亚的局面，只有浩波可以搅一搅，历史使命每一次都是落在等待它并为之努力的人身上，浩波每次都先知先觉并当仁不让地承担了起来，这哪里只是“运气好”的问题。
此赛的结果大家已知道，沈浩波冠军、韩东亚军、游若昕季军，伊沙宣布韩东为四场诗会的总冠军，最动人的一幕出现在结尾，80岁和11岁，一个是颁奖者，一个是薪火相传的后来者，诗歌的熊熊烈焰在大家心中噼啪旺燃。
其实诗会之前的两江国际影视城、园博园游览和诗会之后的游湖，都与诗会本身一样美好。因为在影视城的尽头，有一个缩小版的朝天门，在朝天门的水面上，我看到了一群黑天鹅，黑天鹅的叫声真特别，它是俯仰之后才出声，并游来叨我骗它们靠近的瓶子盖。而在园博园，有1700多种树木听我们朗诵，被我记住的一种是皂荚树，一种是蓝花樱。
【6月2日晚，告别加赛场，长安诗歌节】
当晚，在艾蒿的强烈建议下，出现了一场加赛，也即告别诗会，长安诗歌节第274场，诗会地点是我们住的宾馆会议室，从起点又回到了起点，此时，沈浩波带着夺冠后的豪情已回北京，阿吾、韩东满载荣誉休息了，朱剑、铁心另有工作未到，里所不知道还会加赛被朋友接走了，西娃说要泡澡20分钟但估计困倦把她摊在了床上，王有尾带着左右去游泳顺便把手机泡了一下晚到，其余诸路豪杰咸数露面，伊沙有言在先，不管是什么样的赛，不会降低一丝一毫选稿订货标准，否则前面所有的PK就失去了价值和意义，也就意味着新诗典名存实亡。果然，这场看似为新诗典订货查遗补漏的诗会硬是被伊沙带领的一帮诗疯子开成了诗歌黄浦军校重庆第一期，此时每个人所读的诗订货与否的重要性似乎已退居其次，一场诗歌写作的深层辨析被伊沙逐个深剖中——
李异的问题：可惜，不是单纯修改的问题，你没有解决的问题，一直在妨碍着你，对先锋的理解单一化，老是写已解决的问题，老觉得是解决过的问题，“身体”很传统的，没有惊人的表现很不值得写，又不能说修改完成，内裤上看到一句话，洋，挺好了，后面数阴毛多余了，发现挺好，通过修改订货——不想这样推荐，不是我落后，这首给《新诗典》，正面得不到很多，有负面东西和不适感，只要我有不适感，道理上多么正确，尊重我的不适感。李异要重新思考关于先锋的问题，自己觉得自己很先锋，无效的，偷懒，想走捷径。第三首看着不错，但是没什么意思，你做的功太少，有些东西贬值了，西方文化的牛逼，现在在贬值。有一些《新诗典》诗人在贬值，价值在降低，西方文化高于我们的东西被拉平了，单纯用一种“洋”的方式看西方问题解决不了，过去我给你讲过你的问题，你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你没有解决的还会来敲门，只有你真的消化，心悦诚服地解决。PK时做功那么大，人生的经验、情感投了那么多，艾蒿写得小，你的诗反而不如艾蒿那首，一定要有与投入相应大的容器，衡量一首诗好坏，衡量完成度，失败是惨痛的，那里充满了布考斯基翻译体，布考斯基本人自然得不得了，对你，不是你说话的语境，是你为写作造出来的语境，中国的诗歌被我们带得更高了，也更复杂了，靠某个单纯点解决问题解决不了了，李异停留在很多年前的历史上，前进得不够。
——摘自(伊沙《只谈问题——在重庆两江诗会告别场的讲话》）
韩东的问题，阿吾的问题，沈浩波的问题......一个中国最懂诗的诗人、中国最好的编选家谈起诗歌和诗人，才真正对应了那个习常的成语“如数家珍”。后来大家又涌向709，继续听伊沙讲话，据说后来，李异和艾高又聊到凌晨4点，不舍得睡了。
【6月3日：再见重庆】
上午一早，艾蒿在群里给二月蓝派着活，送这批，送那批，我、老游和若昕、李异是10点走，和来时一样，我们走也是同一批，只是我的飞机是下午1点25分，要在机场多停留一个小时，也宁愿如此，否则艾蒿、二月蓝太累了。艾蒿给李异往提袋里装水，瘦瘦的艾蒿此时真像李异的大哥；艾蒿张开手臂想抱一下若昕，若昕先是跳开，最后还是不好意思拒绝，哈，小姑娘早已是和我们平起平坐的诗人了。
一上车就听李异说：“从头开始”，我知道他的意思，马上说：“几个月前，我也是从头开始。”这的确是新诗典特色，没有谁能始终好，有山峰，有谷底，你只有不松懈地追赶，才有可能不断挑战自我的局限，它的检验也简单、纯粹而透明——写出能上典的作品。
二月蓝的车上有导航系统，但她不开，说太闹，昨天被罚，今天好像又有交通犯规，她一面开车，一面在手机上查看，说已经让人去办理了。我问，为什么不开导航，她说，嫌闹。是啊，诗歌写作需要一种心境，安全的、静谧的、自我的，但外届总是充满喧嚣，她说有时候太累，她也会发飙，吓得很晚才赶来汇报工作者赶紧逃走。
昨天下午
在山城重庆
在美不胜收的园博园
当书院的朗诵会
结束之后
看到同行们
依然陶醉其中的样子
我很想一个人
钻到园中
某个角落
去享受众乐乐后
独乐乐的心境
六年来
这还是第一次
有此冲动
我想：你们俩
也是一样的吧”
——伊沙《心境——赠诗人二月蓝、艾蒿》
回到长安后的伊沙，用此诗做了总结，说出了全体与会者的心声，陶醉，冲动，美不胜收。
2017．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