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叛变
魏明帝建陵云殿,匾额还没有题字,就误挂上去了,于是叫书法家韦诞登梯题匾。韦诞大概有恐高症,题完匾下来后,鬓发全白了,因此便告诫子孙不要再学习书法。
有一次,唐太宗与大臣们在御苑游玩赏景,忽然看到池子里有几只珍奇的水鸟,唐太宗非常高兴,让大臣们当场赋诗,又急忙宣召阎立本过来作画。宫人当即传呼道:“召画师阎立本!”阎立本听到传召,一路小跑,到达以后大汗淋漓,累得半死。但他不敢耽搁,害怕珍禽飞走,于是马上俯身池边挥笔写生。众人都没有看到,埋头作画的阎立本脸上全是羞愧不堪之色。事后,阎立本对儿子说:“我小的时候喜欢读书,文章也写得不错,但是我最出名的不是文章而是绘画,可是绘画却使我像奴仆一样地去侍奉他人,这是莫大的耻辱,你要深以为戒,以后不要学习这种技艺了。”(有趣的是,他的儿子阎毗,后来也成了一个大画家)
虽说是“能者多劳”,但谁都不愿因为“能”而被累趴下的。启功先生晚年在门上张贴“大熊猫病了”,仍是未能阻挡索书者的脚步,仔细想来,真是既无奈又辛酸。
书法、绘画,本来都是修身养性的天使,却叛变成戕害身心的魔鬼,是不是很吊诡?陆游也意识到这种吊诡。他有一首《村居闲甚戏作》:“题诗本是闲中趣,却为吟哦占却闲。我欲从今焚笔砚,兴来随分看青山。”那么,陆游是否真的焚了笔砚,不再写诗?当然不是的。他的诗写得比谁都多!
对于天才而言,他身上的巨大才能,是他巨大的包袱。如果没有发挥才能,卸下这个包袱,他是不会安生的。在此过程中,他可能身心俱疲,但这是命定的折磨,毫无办法。说是不再写不再画,但是看到合适的题材,还是手痒痒心痒痒的。阎立本第一眼见到狄仁杰,就说:“你是我非画不可的人,请允许我画你!”
才具平庸的人,别想多了,天使在你身上一辈子也不会叛变的,踏踏实实接着练吧!
本期播读:曹烨琼;配乐:张艺馨。谢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