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词美德
美国作家布鲁克斯写的书《品格之路》大概有点意思。布鲁克斯认为,在我们的心中住着两个小人,暂且称之为“书亚一号”和“书亚二号”。“书亚一号”渴望更高的社会地位,他努力进取,精于世故。面对当官的知道如何打官腔,见到底层人民知道如何拉家常,遇到知识分子知道如何故弄玄虚,很擅长在暗流涌动的江湖中行走,把一切都变成游戏。而“书亚二号”比较固执,他面对灯红酒绿的舞台会感到寂寞,遇到酒席上推杯换盏的应酬会感到无聊,他有自己的原则,有对永恒价值的追求。
在布鲁克斯的眼中,“书亚一号”追求的叫“简历美德”,指的是我们求职时写在简历上,向别人炫耀的“丰功伟绩”;而“书亚二号”追求的叫“悼词美德”,指的是我们死后希望被别人纪念的“高尚品格”。
布鲁克斯说,如果只追逐“简历美德”,我们也许会建立丰功伟业,但可能永远无法发现生活的意义;只有听了“书亚二号”的话,我们才会锤炼自己的道德内核,培养自己的智慧。
其实,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哪有什么“丰功伟业”!“床前明月光”是李白写的,“每逢佳节倍思亲”是王维写的,都和你没什么相干。但是,在我们这个俗气的社会,悼词里写的往往都是所谓的“简历美德”。如,逝者曾官至某级别,享受某级别医疗待遇,他曾编撰某某丛书(市面难寻)等等。
贾宝玉大概不大关心“简历美德”,而很在乎“悼词美德”。他不好好上学,却希望自己死后,大家都来哭他(“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趁着你们都在眼前,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去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托生为人,这就是我死的得时了。”)。真是太孩子气了。
杨沫去世后,在追悼会前夕,吴祖光专门给张中行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去不去参加杨沫遗体告别仪式。张中行答复:“所谓告别有两种:或情牵,或敬重,也可兼而有之,我对于她两者都没有。”
不可能有很多人都与你“或情牵,或敬重”,但如果连一个都没有,那就太失败了。
本期播读:曹烨琼;配乐:张艺馨。谢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