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李旭斌/十八号殉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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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号殉葬女
李旭斌
苏婉本是随王曾侯乙的第十八嫔妃，只因缺少歌舞天赋，一心迷恋曲舞的曾侯乙至如今还未对她动过情心、行过情事，入宫四年了，已年芳十九的苏婉还是处女身。苏婉孤守深宫，在苦苦企盼中整日以泪洗面。
像世俗人都想升官发财一样，宫中的女人无不梦想早日求得皇王之云雨，以便畅私欲、得皇封，若有幸升为贵妃、娘娘，将来就有机会受宠信、享荣华，直至攀皇权、得天下。曾侯的宫中女人成十上百，都是美女，都有上龙床的机会，又都没有多少机会，能不能被曾侯爷看中要看自己的天赋和运气如何。曾侯乙生来最大的酷爱、最高的造诣是音乐，整日潜心于乐器的制造与音律的研究，近年他不知从哪里请来个叫伯颍的国师，捣鼓了几年时间弄出来一套多达六十四件规模宏大的青铜编钟。那编钟音质纯正、音色优美、音域宽广，听起来清丽、古朴、悠远、透明，像水滴一样，有绵长的余音。曾侯乙常年累月与吴妃钟玉、妩妃梁锦等那三十八个能歌擅舞的嫔妃们迷醉在歌潮中，与歌与色缠裹在一起。像苏婉这样不擅歌舞的嫔妃们得见曾侯的机会很少。
苏婉虽然没有舞池展示的机会，她对自己的容貌充满信心，她想，凭我出众的姿色，只要与曾侯乙有近距离接触，无须着意施风弄情，保准叫他神魂颠倒，所以苏婉一直不死心，也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机会、作努力。那天苏婉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为曾侯乙送茶的机会，为了不负行，她事先精心打扮一番，并对着铜镜细心观察什么样的微笑最诱惑人，什么样的甩发身姿更有魅力。通过研究苏婉知道了白牙似露非露的微笑最动人，秀发微飘时最迷人。
在一曲终了之隙，苏婉手托茶盘出现在曾侯乙面前时，那风流倜傥的曾侯乙一见风情万种的苏婉明显有眼前一亮的吃惊，苏婉特意流露出她那动人的微笑，随即轻弹起迷人的秀发......再看曾侯乙，两眼发直，谗口生呆，苏婉分明已经得见曾侯乙的心在动，情在动，痴目里的水分在增亮，在升温。苏婉心里顿时激动不已。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那该死的编钟响了起来，新的一曲又开始了。曾侯乙耳闻编钟那美妙的音律立刻心飞魂去，又把苏婉冷在了一边。苏婉扫兴而去，心里骂道：“该死的曾侯乙，你简直就是一座乐宫，你把随国似乎变成了乐国，把王宫变成了乐宫这还不算，你连同吃、住、睡一切都在音乐中，干脆你死了也在音乐中好了！”
被曾侯乙冷落的嫔妃在后宫还有很多，苏婉与和自己命运差不多的兰妃和毓妃三人最要好，她们平日里常聚在一起说不平、述哀肠。苏婉今天初进乐房，本来眼见希望在即了，可钟声一响转瞬间希望又成了泡影，心里无限委屈，那委屈的泪不可不流，委屈的话不可不诉，三人又偷偷聚在路边的树林里一边抹泪，一边互诉冷落苦情。兰妃劝说道：“看来咱们没有那曲歌的天赋就别思沾他的边了，我早死心了，谁让我们无能啊！想来我们在宫中也同样享受荣华富贵，比起宫外贱民之家的女人们过着终日劳作、衣不暖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幸运多了。”
苏婉道：“下嫁贱民之家虽然终日劳作、衣不暖身、食不果腹，可人家有男欢女爱，'夫妻恩爱苦也甜。’我宁愿去过贱民日月。”
毓妃叹道：“贱民的日月再好也不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啊！我们苦的是本来就不该进到宫里来。”
苏婉道：“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想的，他也是一方府官，也是贵族之家，那时我才十五岁，王宫的宫管去选美，我父亲为了把我选进来，还给宫管使了一百两金子，没有想到宫里原来是这个样子。”
兰妃道：“早知道这样我们那时就该先学会曲舞再进宫，会了曲舞也就不至于这么受冷落。”
苏婉问兰妃道：“我听说你曾得过一回恩雨，你不擅曲舞怎么还能偶然得宠一次？”
兰妃道：“我们的侯爷整天都醉在曲词里，老是等歌妃们唱到激情高涨时分，他遂在乐池里点一个中意的歌妃去到后室。那日宫事临时派我去歌房伺候，中途侯爷点了一个歌妃要我扶持到后房，谁知道那歌妃碰巧身上见红，侯爷激情正旺，又不愿再去乐池，就顺势把我拉上了床。”
苏婉道：“你幸运也！”
兰妃叹道：“可惜太少了！我们的毓妃姐姐得过两次，相比之下她比我还幸运一点。”
苏婉问毓妃道：“你长相并不出众，又不擅曲舞，怎么还有机会得爱两次？”
毓妃道：“一次是我随侯爷在烈山打猎，侯爷在山上观看麋鹿交配，不由激情大发，当时他身边就我一个女人，侯爷把我拉到了树林里。还有一次我在肚皮上画了一颗星星，骗侯爷说我肚子上有星光，侯爷好奇地观看，我就趁机有意把衣服往下拉，侯爷被我逗得忍不住了，我又得宠信一回。”
苏婉叹道：“原来欺骗也能成好事！”
毓妃道：“是啊！咱们没有机会，又想的发疯，只有不择手段了。”
兰妃道：“咱们就算有一次两次也都还是不受宠的苦命人。侯爷偏爱音乐，我们又偏偏不通曲舞，这就叫偏偏遇见了偏偏。”
毓妃道：“我看苏婉妹妹虽然不通曲舞，但天仙一样美丽，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侯爷看上，受宠得爱是迟早的事情。”
兰妃道：“要我说我们现在最好先一起立个誓，将来咱们三人中无论谁有幸得宠，都不要忘了另外两个姐妹，要多向侯爷美言推荐。”
这时苏婉叹口气说：“要说得宠，只看你们两个是否有幸了，我是没有指望的，你们虽然被冷落可也多少得到过一两次鱼水之欢，我朝思暮想，痛断肝肠，到如今还没有得曾侯爷一次云雨之恩。我要算最不幸的女人了。”
三个人正说着，从歌房出来的曾侯乙路过这里，刚好听见三人在一起痛说不幸。苏婉美丽的面目上泪眼动情，满脸可怜，使曾侯乙顿生怜香惜玉之心。出于同情，也为苏婉的美貌而动感，曾侯乙说道：“看你这美人儿，怪可怜的，跟我去后室吧，我要召见你。”
苏婉第一次得曾侯爷单独召见，感恩戴德，十分欢喜。看看自己的身姿，苏婉信心十足，她感觉自己生身如玉，玉体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她是经过严格体检后才进宫的。记得进宫的前一天，宫里还特派专职女检对她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女检首先察看苏婉走路时的步态和体态，她的步子轻盈稳重，飘逸绰约，没有任何问题。再看脸型、脸色，耳、眼、鼻、齿、口长的可好，头发乌黑的程度，见没有任何可挑剔的了，才开始实质性检查。这时女检赶走所有人员，关上门，要苏婉脱光衣服。
苏婉死活不从，他出身于官宦之门，平时沐浴时自己都不敢多看她的裸体。女检道：“这是曾侯爷的圣旨，王家的规矩，谁敢有违户灭九族。”
苏婉一听不敢违抗，只得忍泪脱衣，任女检摆布。女检先捏捏苏婉的乳房，看有没有肿块，嗅嗅是否有狐臭，肚脐的形状及深浅，脊柱是否变形，皮肤上有没有丘疹斑痣，四肢尺寸匀称，肩、臂、臀是否适当，连同手指脚趾都没有放过，妇检、肛检也没有任何问题。这些年苏婉在冷遇中也常生怨恨，当初细密的检查、苛刻的要求，难道就是为了如今的终日闲置么？自己将完美无缺的玉体送入王宫难道就为了寻找冷遇和忍受不尽的期盼与等待么？今天幸运之神总算光顾到我头上来了。想到马上就要物尽所用，苏婉有些迫不及待。
来到曾侯乙房中，苏婉恭维不及、奉承不尽，甜言满口，她远比毓妃聪明伶俐，并学着毓妃说起了动心眼的好听话：“侯爷，我昨晚梦见了龙，今天就得侯爷召见，一定是苍天动感，有意成全。”
曾侯乙出于好奇，问她：“你梦见的龙是什么样子？”
苏婉说：“前夜梦见一条青龙盘卧在小女的肚皮之上，那青龙首上有金，胸前有玉，腰间有带。”
“真的？” 曾侯乙一听龙颜大悦，他正是头上有金，胸前有玉，腰间有带之人。想到楚地那美丽的万里河山，如果苍天成全，有可能马上就是自己的了，到那时自己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么？”她那肚皮之上的龙不正是自己么？
苏婉道：“小女句句实言。”
苏婉的话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曾侯乙爱听，一阵甜言蜜语，使曾侯乙心花怒放，再看苏婉，在曾侯乙眼里突然变得美色动人、天姿聪慧起来，那情翩翩、意绵绵的样子，很值得与之一欢，曾侯乙想：她那肚皮上既然是卧龙之地，天下唯我将为真龙，我这真龙之身还不上去卧之还待何时？想到这里曾侯乙一阵心血来潮，随之与苏婉上了龙床。
春雨一点万花开。曾侯乙的云雨使苏婉心花怒放，她想，要是再得几次，或者一欢中彩，生下一男半女来那就再好不过了。苏婉又有了新的期盼。
曾侯的后宫美女如云，苏婉偶得一欢后，曾侯乙又整天迷醉在歌房，再也想不起她了，苏婉苦等三年一直没有任何希望。那日，宫管忽然来找苏婉说曾侯爷单独召见。苏婉满心欢喜地精心打扮了一番，速随宫管来到了后厅，苏姬刚刚跨步入门，猛然被人用事先准备好了的一丈白绫套住了脖子，还没有等她回过神，立刻又被拉上了屋梁，苏婉在空中晃悠着，挣扎着，挣扎一会儿终于不动了。
两千四百年后，人们在擂鼓墩扒开了曾侯乙那座规模宏大的墓穴，苏婉的棺木与众姐妹的棺木拥挤地浮在墓坑的水面上，历史学家依照古代右起的排序习惯，把她编为18号，通过科学鉴定，苏婉死时年仅22岁。那套规模宏大的青铜编钟还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宫里，随编钟出土的乐器有百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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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旭斌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随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编钟》文学杂志副主编。湖北十大农民作家之一。有2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散见《延河》《长江文艺》《中国故事》《今古传奇》《芳草》《都市小说》《长江丛刊》《雪莲》《湖北日报》《中华传奇》《河南文学》等全国近百家报刊。主要作品有系列小说集《桃花寨》《田家湾》，长篇小说《绿韵》《布袋沟》《贞洁碑》《女人山》《鸡鸣山情事》，长篇散文《随县民间礼仪》等。长篇小说《绿韵》获湖北省第六届“五个一”工程奖，长篇小说《布袋沟》为湖北省文学项目扶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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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波 李家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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