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说 谎



说  谎

   
   春天的风是那么的和煦宜人,柠檬枝头那抹春色半掩着,如画一般。小楼的灯光驱赶着黑夜,令它无处遁形,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林汉小心翼翼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呵斥着那只正在乱叫的老黄狗。他稍微调息了一下方才的慌乱,气定神闲地迎着那几辆到家的小车,布满褶皱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关切地问:“老伴,咋样啊?”
   杨心琼刚从小轿车里钻了出来,不小心碰到了头,正骂骂咧咧。当她看见林汉悠然地站在院子中央,欣喜若狂地奔向站在小楼前面的林汉,高兴地说:“嘿嘿,老头子,我回来了。”
   林汉幽默地揶揄她:“哟喂,好洋盘哦(四川方言,意思是嘚瑟),还晓得炫耀了嗦。”
   杨心琼心里暗暗窃喜,知道他没能参加女儿林沫的婚礼,没到过市里,肯定酸不拉叽,她说:“你也到市里耍一下嘛,老二老三家的房子装修可漂亮了。”
   林汉故作淡定地说:“噢,是吗?”
   杨心琼有些懊恼,便给林汉一个白眼,心想,他竟然还不相信!她连续说了几遍:“老头子,你也跟着他们去市里耍几天嘛。”
   门口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包括林沫的幺外婆一家、六姨一家、姐夫、弟弟以及爸爸。大伙不约而同地掩着嘴,偷偷地笑着,林汉说:“好嘛,既然你说得那么好,改天我也去瞧瞧。”
   乡下的夜笼罩了一派祥和之气,一阵阵的柠檬花香飘过,令人心旷神怡。林汉拨通女儿林沫的手机,向她说起这个笑话,林沫和丈夫叶辰便忍俊不止,大笑了起来。
   杨心琼一旦回到自己的领地,便绕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四处逛逛,也顾不得路途奔波的辛苦,去查看她的鸡鸭有没有丢失,她的猪有没有吃好,她的鱼是否搁浅了,她的狗是否还栓住的。
  

  过完年,林沫即将在春天里举行结婚庆典。数月前,他们极力说服林汉一定要亲临现场,见证女儿的幸福,为人生增添一道亮丽的风景。
   结婚这样诗情画意的浪漫,总是在生活的残忍之下,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如此的虚无,如此的飘渺。林汉有他自己的顾虑,家里的牲畜,鱼塘,还有一些他认为很重要的物件,这些东西恰似野草蔓延,从他的脑袋里生了出来。
   人这一辈子啊,越活越像个小孩,心念故土,依恋村庄。令林汉最担心的事,还是妻子杨心琼,她患有精神分裂症经常发作,需要有人照看。
   林汉愁眉不展的样子,心想,如果两人一块去参加婚礼,妻子会不会砸场子?会不会给自己的女儿丢脸?会不会让亲家难堪?要是他一个人走了,留下妻子一个人在家,万一掉鱼塘里怎么办?要是天黑了,万一她找不到自己,心慌了,乱跑了,成了流浪人,又怎么办?
   林汉是最清楚精神分裂症会带来哪些困扰。这二三十年,他都习惯了。妻子动作缓慢,神情呆板、冷漠,很多重要的事情在她看来都无关紧要。平常在家,拿药给她吃了,便能安静地睡着。如果哪天忘记吃药了,她会在深更半夜里东窜一下,西窜一下,整夜整夜不睡觉。儿女不在家时,常常会念叨,我这个儿女被人迫害了,我那个儿女被人绑架了,自己哭得撕心裂肺。或者总是觉得有人要害她,这种被害妄想症在这个家里司空见惯了。
   林汉担忧着,妻子已停药了一年了,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依旧令他担忧。
   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你无论如何也没法抵御生活里的一根根利刺。若一不小心,便有朝一日,就会乱成一团,要了一家子的命,这一点都不夸张。
   为此,林汉违心地告诉林沫:“你姐结婚,我们也没去,人家不也照常结婚了嘛。”
   林沫不再抱任何希望了,毕竟劝她父亲的人已经够多了,因为自己知道无法说服他,他的性子历来倔强顽固,逼不得。
   在机关单位上班的熊幺妈得知林沫的窘迫,便到家里做林汉的思想工作,把他拉到一旁,轻言细语地说:“二哥哎,老二结婚你怎么都该去啊。”
   林汉忧心忡忡地说:“熊妹儿啊,你说我这种情况咋去嘛,你二嫂又是个癫老儿(这里指代精神出了问题的人),她又不理事,屋头又那么多事,实在走不脱。”
   熊幺妈非常从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人一生能结几次婚嘛,这可是你闺女的终身大事啊,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吗?你知道吗?父亲在女儿的世界里是着最强大的支撑,父亲是山,威严屹立。父亲是灯,照亮前程……”
   林汉听得云里雾里,低眉黑脸地一口咬着不放:“不去,那别个没得妈老汉的,难道不用结婚了哇?”
   面对林汉的胡搅蛮缠,熊幺妈已经没法淡定了,脸上略有愠色,“算给我这个妹妹一个面子嘛,希望二哥,你好好考虑一下。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大约相谈了半个多小时,熊幺妈一家要回市里了,依旧不忘叮嘱林汉,让他细细地思量。
  

宁静的村庄,复苏着一草一木。这里的一山一水都那般恬静安然。时光滴答滴答落进乡村的掌纹里,悄悄的,任由人们的脚步来回窜动。
   这时候,小楼里从宁静走向喧闹,又从喧哗偏执安静。家里笼罩着两股势力,相互对峙,越发紧张。一个简单的结果也需要林汉经历辗转反侧的思想斗争才能得来,可谓是来之不易。
   林沫守在电话旁胆颤心惊,生怕她父亲说出个“不”字,将她的希望推上断头台。
   “去。”从林汉胸间铿锵有力地蹦了出来。
   林沫欣喜若狂,眉头一下子晴空万里,撒娇地说,“爸爸,谢谢你。”
   “但是……”林汉又在考验她的小心脏了,欲言又止。
   “什么?”林沫惊愕地问,像个大大的问号,倒挂在后脑勺,不会又变卦吧?
   “我和你姐姐夫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接你妈来市里玩两天,然后,他们把你妈送回家,最后换我来。”
   听到这个讯息,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林沫站在城市的中央,仰望天空,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嗬,天空太大了,仿佛触不到边际,眼脸里的那片蓝,宛如知悉了林沫的喜悦。
   林沫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生根了。终于可以不做一个没有父母亲临现场的新娘了。
   林沫说:“我不在乎面子,但在乎父母的祝福,在乎父母殷切的爱意。我需要一个完整的婚礼,需要一段有父母的记忆,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林沫想,这种迫不得已的无奈,当年姐林秀会不会跟她此刻一样。
   多年以后,世事莽原,闲坐窗前,云淡风轻,岁月如似水年华,汹涌而至。念及过往,打开光碟,掀开记忆的闸门,人头攒动,影影绰绰,推杯换盏,唯独没有父亲的笑脸,没有母亲的不舍,与过往对视,那种荒诞,会如此刻骨,如此疏离,那会是多么的忧伤。
   人生漫漫,背上行囊开始远游,组合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爱世间的种种,枕着时光,深情地活着,温暖地爱着这个世界。
  

意外,像个不速之客,还是不期而遇地来了。婚礼前的一个晚上,林沫和叶辰订了几桌晚宴,宴请娘家人。
   高高兴兴的一大家子人,正举杯邀明月,对影的当然不只是三人。杨心琼,坐在她三妹杨心蓝和六妹杨心利中间,她们照看着林沫的母亲。
   “呜呜……”哭声从喧闹的饭厅里传来,老板娘拉过林沫,问,“怎么回事?是你家的亲人在哭么?我咋做生意啊?”
   林沫的耳朵循着这呜咽声飘了过去,果然自己的母亲在饭桌上哭泣,不停地抽噎,双肩一颤又一颤的。
   林沫的小姑子叶菲,一副嫌弃的嘴脸,嘟嚷着指责她:“林沫,你不看好你妈,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那么讨厌!”
   林沫气不打一处来:“我会处理好!”
   此刻,亲戚们的眼神乱了,慌了,多害怕杨心琼闹出什么问题来,丢人现眼。表妹程夏应六姨杨心利的建议买了一盒安眠药,顺势趁她不注意时放在杨心琼面前的饮料里。
   “老二,你姐呢?你姐夫呢?你弟弟呢?丹儿呢?他们在哪?”杨心琼在喧哗的人群里,弱弱地对林沫说。
   “二姐,秀儿他们正在路上,莫着急。”七姨杨心霞安抚着她。
   “都走一下午了,还没到,骗我嗦?”杨心琼嚷着,旋即,端起面前的橙汁,小口小口地尝,慢慢地尝,像个标准的品酒师,忒谨慎,只不过,这不是酒而是橙汁。
   众人屏住呼吸,望着杨心琼手里那杯橙汁,真的希望她喝下去可以睡着,睡着了,就不会再闹了,不再哭了。
   “你们这些坏人,在橙汁里下了药,你们要害我!”杨心琼勃然大怒起来,捶胸顿足地撒泼:“这杯橙汁是苦的,下了安眠药。我的涛啊,我的秀啊,是不是也遭人下了药,到现在都还没来……”
   顿时,饭厅里一片骚动。各种声音随即而起,林沫不知所措,呆呆地望着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老二,干嘛要把你妈接来啊?”大姑林兰面有凝色地对林沫说。
   “是啊,不接来,屁事都没有,这下好了,乱七八糟。”六姨杨心利也忿忿道。
   “我看你明天咋办,搞不好要遭砸场子,丢死人了。”婶子唐菊无不担心地说。
   “找起虱子往身上爬,自作孽不可活。”小舅妈撇撇嘴巴,埋怨道。
   ……
   “老二,你俩好好把你妈妈安抚着,别让她再哭了,不吉利。”三叔林一峰和蔼地说。
   “老二,没事,这些亲戚我来帮你安排,你去做妈妈的思想工作,她会听的。”小叔林有庆把林沫从人群里拉了出来,悄悄地说:“别紧张,妈妈是那种病,需要安静,注意方法,别硬来,同时千万别嫌弃她。”
   于是,林沫让表弟和母亲对换了位置,紧挨着自己。
   杨心琼喃喃地念叨:“老二,小心点,有坏人,小心杯子里的饮料。”
   “妈,乖,来,吃点吧,挨着你闺女,不会有人害你。”林沫温柔地安慰她,并给她母亲夹了一碗丰盛的佳肴。
   林沫强颜欢笑地应承着,内心五味杂陈,默默地祈祷着,别再出幺蛾子了。
  

杯盏中,笑语里,杨心琼的口味并不佳,心心念念着另外两个子女,念着林沫的父亲。心不在焉地放下筷子,又启动了她的哭泣程序。
   林沫实在拿她没有办法,眼看着她坐在饭店门口大声地哭。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拍照。林沫一个劲儿地抵挡,问她:“你还吃不吃?是还要哭么?我说过,姐姐他们还没有到,从安岳老家到我们这里得好几个小时呢。”
   劝阻没有用,林沫的心里像猫抓了一样烦躁,硬着头皮选择了一招——与她母亲赌气。
   杨心琼不吃,林沫也不吃。
   杨心琼哭,林沫走。
   杨心琼见势不对,小跑着来拉着林沫的衣襟,央求地说:“你不吃,我心疼,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浪费了怪可惜。咱们进去吃点,再去找你姐姐他们。”
   夜光下,霓虹灯闪烁着,城市笼罩在一圈圈光环里。林沫挽着母亲的手,甚是粗糙,长满老茧的手摩擦着她的忧伤。杨心琼老是怀疑林沫的带路是错误的,使劲地甩开林沫的手,愤然地说:“我要到你弟弟家等他们回来。”
   林沫生气地说:“天这么冷,难道我就不能回家换件衣服后,再带你去弟弟家?”杨心琼始终不知道林沫另有打算,今晚母亲得住在自己家,父亲住弟弟林涛家,他们俩老人不能碰面,不能让母亲知道,她的丈夫也来了,正在路上。此刻,安岳老家空无一人。
   因为,原计划遭遇种种意外,被迫推翻了,只得重新启动新计划。林沫和叶辰执意不让林涛把母亲送回去,换父亲来,一来怕母亲回家后无人照看出现个三长两短;二来,希望母亲出现在他们的婚礼上,哪怕只是一个镜头也好。
   何况,此时,杨心琼也不愿意回去,已经反悔了,总要等她心甘情愿回家才好。
   杨心琼面对繁华的城市,恰如一个懵懂的小孩子,害怕别人把她丢了,紧紧地跟着林沫,重新捏着林沫的衣襟,亦步亦趋,默默地跟在林沫的身后。
   路边摇曳的灯光,折射着林沫和她母亲的影子,一大一小,一长一短,在黑夜里各怀心事。林沫忧叹着:“哎,母亲,终是老了,老到没有任何安全感了,怕走丢,怕失去任何亲人。”
   杨心琼这一辈子,也许走得最远的地方,便是林沫和林涛所在的城市了。
  

一路上,杨心琼闹累了,哭累了,回到家,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静静地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眉头紧蹙,低着下巴,倚靠在床头,不洗脚也不洗脸,谁叫都不理,望着被子发呆。林沫索性把房门关上,终于安静了。
   林沫那七大姑八大姨挤坐在一块,悄然地商量第二天怎么蒙混过关,不让杨心琼看见台上的林汉,运用时间差,将两人错开。安排杨心琼在婚礼仪式结束后才到酒店,由林沫那几位姨妈照看,守着,以免出现杨心琼掷碗丢碟砸场子的情况。
   开春,是滋生疾病的季节,也是旧疾复发的季节。杨心琼生性好静,容不得喧闹,自从患上了这种病,境况更加堪忧,出现心悸不安,心慌失措,幻听,幻觉,幻视,开始寻找安全的寄托,比如子女,比如丈夫。
   第二天,林沫和叶辰偷偷地出了门,不敢惊扰杨心琼,只要她不闹着要找他们就万事大吉了。于是,化妆,拍外景,所有新人要做的事,林沫他们都做了一遍,为自己留下一个记忆,丰腴也好,孱弱也罢。

吉时十二点零八分,华丽丽的酒店布置得温馨异常,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浪漫的婚礼,林沫始终不敢相信,自己也要结婚了!
   在父亲林汉的牵引之下,林沫那紧张的心像头小鹿一样乱窜。父亲拍拍林沫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并缓缓走向丈夫叶辰,令她想起了友人晚词笔下的那句话:“那人将是我枕上的时光,眼里的眷恋,墨里的清欢,心里的箴言,是我藏在黑夜里最坚硬的一枚骨骼,等着被晨光唤醒,莞尔一笑,便是风烟俱净的安然。”
   林汉和台下的众亲人,见证着他们的誓言:“亲爱的,不管未来的路如何布满荆棘,我陪你一起走,不忘初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沫想不起是谁说过:“身边走过一千个人,我也能清楚地听出你的脚步声,因为九百九十九个人踏着大地,而你却踏着我的心。”
   “在我最好的年华里,在最深的红尘里,我恰逢了你。我们吵过,闹过,离开过,最后,还是择了一城终老,与你相守到老。也许,人这一生,总在寻找那么一个人,牵着彼此的手,将爱融入生命。倾一世温柔,与你一起待霜染白发,陪你看细水长流。多少人间烟火,在细细碎碎的时光里静静氤氲;多少沧桑坎坷,在携手相牵的煦暖岁月中坦然直面。任容颜在日复一日的烟火日子里慢慢变老,老到哪里也去不了,依然是你手心里的宝。”
   ……
   林沫笑着,哭着,在一片掌声,一片祝福里,完成了终身相托之事,顺利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学着父辈那样坚守和捍卫爱情,无论怎样,不离不弃,深爱至此。
  

   午宴结束后。
   杨心琼对她的几个妹妹说:“咦,今天我看见了一个背影很像你姐夫的人。”她努力地在人群里找,像狼一样寻找猎物。
   “哪有啊?姐夫在家呢,没有来。”三姨夫陈均民慌乱地说着。
   “就是嘛,二姐,估计你看走眼了。”杨心利补充道。
   “走了嘛,我们出去转转,到了这么漂亮的城市,不去耍一下,太遗憾了。”杨心蓝一把拉住东张西望的杨心琼,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就是啊,出去走走。”幺外婆递给众人一个眼神。
   “不能吧,难道我的眼睛花了?”杨心琼咧咧地傻笑着。
   听她这么一说,姨妈们松了一口气。
   下午的阳光,柔和且温暖。他们带着杨心琼满城转,去了三贤文化广场,走了字库山,能玩的尽量玩。直到晚宴后,她极力嚷着要回家,她终究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无奈之下,林汉也必须得回去了。因为杨心琼的疑心病重,倘若让她知道了,这几天里,家里根本没人,不知道又会闹成怎样的天翻地覆。
  

   林沫左不过父母的执拗,便安排了几辆小车送走父母和亲戚们。
   父亲与姐夫、幺外婆一家一车,母亲与弟弟、六姨一家一辆车,其余的几辆车混搭。趁着夜色,林沫的父母,匆匆赶回老家,需要经历三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
   临到林凤镇的时候,弟弟林涛故意说累了,歇一会,下车吹一下风,掏出一支烟,点燃,顺着袅袅的烟雾,他一脸的疲惫,一脸的成就,待姐夫李际的车到达家的时候,接起姐夫李际的电话,扔掉烟蒂,上车便启动引擎。
   向着回家的路飞驰着。
   隔着河岸,便可清晰地看见家中小楼泛着灯光。杨心琼望着那片灯光,便说,“这么晚了,老头子还没睡啊?”
   “大概知道你要回来,可能在等你啊。”六姨杨心利说道。
   “可惜了,今天老二结婚那么大的排场,老头子没去,太可惜了。”杨心琼自顾自暇地说。
   “姐夫不是要在家替你守着嘛。”六姨夫李国立说。
   “噢,也是,若都走了没人在家,要是丢了东西咋办?那么多鸡鸭,那么多鱼,还有四只狗和猪呢……”杨心琼安慰自己。
   六姨杨心利说:“涛,你妈今天高兴,竟然看不出有病。”
   “我没病!”杨心琼瞪了一眼。这一句话,也是她自己的口头禅,我没病,你才有病!
   回到家里的林汉,赶紧掏钥匙开门,打开了电灯,换了一套稀松的着装,趿拉着一双绒拖鞋。从冰箱里端出几盘几天前的剩菜剩饭,搁置在桌上,凌乱地堆在一块。
   电视机正放着林汉喜欢的枪战片,场面激烈,斗智斗勇。
   林汉制造了这一起他在家的假象,听见汽笛声往院子里驶来,慌乱地迎了出来,告诫自己,千万别让杨心琼看出破绽。
   “嘿,老伴,你咋回来了啊?咋不在城里多耍几天啊?”林汉镇定地说道。
   “都耍了两天,该回来了。”杨心琼开心地笑了。
   “家里有我呢,惦记啥呢?”林汉笑道。
   “喏,你看,我这头发好看不?老二说了,显年轻呢。”杨心琼得意地说。
   “哟,去一趟城里,头发都变黑了,变短了,还长见识了。”林汉咯咯地笑着。
   “老头子,城里不错,你要不跟他们回去耍几天嘛。”杨心琼嘿嘿地笑着,摸着自己这一头柔顺黑亮的短发,心中大喜。“我先去看看家里掉东西没得。”
   说完,杨心琼不搭理任何人了,径直走进后院,走进灯火通明,走进春暖花开。
   林沫想,自己的亲人们皆不是演员,却上演着啼笑皆非的剧情,演绎着精彩的谎言,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父母顺利到家,自己顺利结婚了……留下的将是自己最深情的回忆,和家人最温情的和睦,一起走进柠檬花的世界,走进阳春三月……



作者简介:叶墨涵,蜀中女子,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社团副社长。从事建筑行业,业余喜好写作,作品散发于《山东文学》《辽河》《华东文学》《诗歌周刊》《散文诗世界》等期刊。崇尚作文如做人,虔诚、坦然、从容。

冬歌文苑 ∣有影响力的公众号
(0)

相关推荐

  • 奇案故事:姐夫姨妹私情,姐姐意外身亡,一纸诉状揭开真相

    明正德年间,南昌府有一富商周吉,家财颇丰,周吉有两个女儿,长女周琼,次女周雯,生活十分美满.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正德十四年,宁王叛乱,不久后叛乱平息,周吉因曾资助过叛军,被官府以谋逆罪下入大牢,家产抄没 ...

  • 【连载】小晓:(小说)时间煮雨(3)

    · 文化范儿 出品 · 小晓:(小说)时间煮雨(3) 时间煮雨(3) 换季了,大姐要亲自去南方开订货会,厂家一般是江浙一带:二姐(忘了交代,二姐在姐夫的传媒公司做财务总监)是除了月初年末之外属于有钱有 ...

  • 《巴山月朦胧》连载 14

    大牟沉重地坐在石碾上呜呜地吹笛.刚铲完一天田棱坎下来,他不光是腰酸臂软的,脚肚子上,还留有两三处被蚂蟥钻出的孔. 被蚂蟥咬的当时,他都不大感觉那有多痛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他早已结成了麻麻木木的一整 ...

  • 【北方故事】孽情

    北方原创故事 Original story of the North 你有喜欢的奇闻故事吗?能把你喜欢的传奇故事分享给更多的朋友吗?让我们一起感受传奇故事的魅力-- 岁月酽然,初恋如酒.想起一句歌词: ...

  • 【回锅肉】开弓没有回头箭

    (文中所涉人与事,均为虚构,列位切勿对号入座)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桀骜不羁的青春年少,但是汪启有.汪启是父母的幺儿子,四十岁才有的他.他头上有春花.秋月.夏荷.冬梅四个姐姐,他父亲却给他起了个单名& ...

  • 王辉明:三残桥的故事(6)雨过天晴|中篇小说

    王辉明:三残桥的故事(5)落日如血|小说 文/王辉明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傍晚,雨过天晴,夕阳回光返照大地,好像根本没下过雨一样. 最先走进长生溪的是涂家老二.吃过中饭,他在坡上薅草,天黑得黄昏似 ...

  • 吕啸天/测谎(小说)

    立足河南面向全球的原创文学作品发布平台 测  谎 吕啸天 D城红蓝绿染料厂老板老杜在一次正常的业务往来中被一个客户骗走了近300万元的货款,栽了大跟头的老杜咬着牙关,经过力挽狂澜九死一生的拼搏,老杜重 ...

  • 【小说】巫昌虎/谎 言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谎   言 巫昌虎 王晓东出生在一个偏远贫困的山村,从小就聪明伶俐,为人处事圆滑,有点与众不同.小时候,王晓东就读于他们村里的一所小学,一年级时,王晓东的运气特别好,遇到 ...

  • 小说看台|刘黎莹:说 谎

    说 谎 文|刘黎莹 好好的,我忽然很想讲个说谎的故事给你们听听. 我一向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本打算三言二语把这个故事讲清楚,可是,这个故事挺复杂,故事里套着故事,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耐着性子, ...

  • 【小说】错爱 ‖ 第六章:为圆谎步步说谎 借卦辞佳人动情

      原创作者 :一叶扁舟 第六章  为圆谎步步说谎   借卦辞佳人动情 自从和梅丽有了深层次的交往,燕小乙的全部心思便都放在了梅丽身上,他深深地被这个同龄的女子吸引着,她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看起来都是 ...

  • 徐克不顾反对坚持选她演东方不败,金庸放言:以后别想碰我的小说

    喜欢看武侠剧的人应该都不会对金庸和徐克感到陌生,因为他们一个是武侠小说的创作者,另一个则是武侠影视剧的导演者.按理来说,这两个人若是有了合作的话,那就很该会给观众们带来很大的惊喜才对.然而实际上,在两 ...

  • 书库推荐|《小妇人》:一本小说式家庭日记

    时势造英雄,乱世出传奇,一向如此. 毕竟和平年代大家都安心快乐的生活,平静之下又何来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事件? 文学创作也是如此,乱世中,文人们将美好与现实融于笔中,创作或记录下一个又一个乱世传说. &l ...

  • 小说《缘为兵》【五〇七】惊闻街上打群架

    小说<缘为兵>[五〇七]惊闻街上打群架 小说连载<缘为兵>(初稿)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陆军璞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问他爸爸:"爸,家里怎么唱空城计啦,我奶奶怹都上哪 ...

  • 刘振华随笔:关于做生意【小说】(第2679篇)

    作者:刘振华 群会员:领D打电话给我 说他朋友需要我们这儿的土特产, 让我帮忙去买一下, 然后给我钱, 这个钱我要不要收啊? 刘振华:这个其实叫索贿. 按我的意思是不要收. 他主动向你要, 说明他信任 ...

  • 黄三‖横财(虚构小说)

    横财 文/黄三 一年轻美貌少女失恋,伤心已极,恨前男友抛弃情感,另恋富商之女.自己一片痴情,化作东逝之水,一去不复返矣. 想找个僻静地方,痛哭一场,从此情断义绝! 不觉来到殡仪馆,里边树繁叶茂,果然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