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说 谎



说  谎

   
   春天的风是那么的和煦宜人,柠檬枝头那抹春色半掩着,如画一般。小楼的灯光驱赶着黑夜,令它无处遁形,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林汉小心翼翼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呵斥着那只正在乱叫的老黄狗。他稍微调息了一下方才的慌乱,气定神闲地迎着那几辆到家的小车,布满褶皱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关切地问:“老伴,咋样啊?”
   杨心琼刚从小轿车里钻了出来,不小心碰到了头,正骂骂咧咧。当她看见林汉悠然地站在院子中央,欣喜若狂地奔向站在小楼前面的林汉,高兴地说:“嘿嘿,老头子,我回来了。”
   林汉幽默地揶揄她:“哟喂,好洋盘哦(四川方言,意思是嘚瑟),还晓得炫耀了嗦。”
   杨心琼心里暗暗窃喜,知道他没能参加女儿林沫的婚礼,没到过市里,肯定酸不拉叽,她说:“你也到市里耍一下嘛,老二老三家的房子装修可漂亮了。”
   林汉故作淡定地说:“噢,是吗?”
   杨心琼有些懊恼,便给林汉一个白眼,心想,他竟然还不相信!她连续说了几遍:“老头子,你也跟着他们去市里耍几天嘛。”
   门口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包括林沫的幺外婆一家、六姨一家、姐夫、弟弟以及爸爸。大伙不约而同地掩着嘴,偷偷地笑着,林汉说:“好嘛,既然你说得那么好,改天我也去瞧瞧。”
   乡下的夜笼罩了一派祥和之气,一阵阵的柠檬花香飘过,令人心旷神怡。林汉拨通女儿林沫的手机,向她说起这个笑话,林沫和丈夫叶辰便忍俊不止,大笑了起来。
   杨心琼一旦回到自己的领地,便绕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四处逛逛,也顾不得路途奔波的辛苦,去查看她的鸡鸭有没有丢失,她的猪有没有吃好,她的鱼是否搁浅了,她的狗是否还栓住的。
  

  过完年,林沫即将在春天里举行结婚庆典。数月前,他们极力说服林汉一定要亲临现场,见证女儿的幸福,为人生增添一道亮丽的风景。
   结婚这样诗情画意的浪漫,总是在生活的残忍之下,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如此的虚无,如此的飘渺。林汉有他自己的顾虑,家里的牲畜,鱼塘,还有一些他认为很重要的物件,这些东西恰似野草蔓延,从他的脑袋里生了出来。
   人这一辈子啊,越活越像个小孩,心念故土,依恋村庄。令林汉最担心的事,还是妻子杨心琼,她患有精神分裂症经常发作,需要有人照看。
   林汉愁眉不展的样子,心想,如果两人一块去参加婚礼,妻子会不会砸场子?会不会给自己的女儿丢脸?会不会让亲家难堪?要是他一个人走了,留下妻子一个人在家,万一掉鱼塘里怎么办?要是天黑了,万一她找不到自己,心慌了,乱跑了,成了流浪人,又怎么办?
   林汉是最清楚精神分裂症会带来哪些困扰。这二三十年,他都习惯了。妻子动作缓慢,神情呆板、冷漠,很多重要的事情在她看来都无关紧要。平常在家,拿药给她吃了,便能安静地睡着。如果哪天忘记吃药了,她会在深更半夜里东窜一下,西窜一下,整夜整夜不睡觉。儿女不在家时,常常会念叨,我这个儿女被人迫害了,我那个儿女被人绑架了,自己哭得撕心裂肺。或者总是觉得有人要害她,这种被害妄想症在这个家里司空见惯了。
   林汉担忧着,妻子已停药了一年了,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依旧令他担忧。
   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你无论如何也没法抵御生活里的一根根利刺。若一不小心,便有朝一日,就会乱成一团,要了一家子的命,这一点都不夸张。
   为此,林汉违心地告诉林沫:“你姐结婚,我们也没去,人家不也照常结婚了嘛。”
   林沫不再抱任何希望了,毕竟劝她父亲的人已经够多了,因为自己知道无法说服他,他的性子历来倔强顽固,逼不得。
   在机关单位上班的熊幺妈得知林沫的窘迫,便到家里做林汉的思想工作,把他拉到一旁,轻言细语地说:“二哥哎,老二结婚你怎么都该去啊。”
   林汉忧心忡忡地说:“熊妹儿啊,你说我这种情况咋去嘛,你二嫂又是个癫老儿(这里指代精神出了问题的人),她又不理事,屋头又那么多事,实在走不脱。”
   熊幺妈非常从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人一生能结几次婚嘛,这可是你闺女的终身大事啊,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吗?你知道吗?父亲在女儿的世界里是着最强大的支撑,父亲是山,威严屹立。父亲是灯,照亮前程……”
   林汉听得云里雾里,低眉黑脸地一口咬着不放:“不去,那别个没得妈老汉的,难道不用结婚了哇?”
   面对林汉的胡搅蛮缠,熊幺妈已经没法淡定了,脸上略有愠色,“算给我这个妹妹一个面子嘛,希望二哥,你好好考虑一下。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大约相谈了半个多小时,熊幺妈一家要回市里了,依旧不忘叮嘱林汉,让他细细地思量。
  

宁静的村庄,复苏着一草一木。这里的一山一水都那般恬静安然。时光滴答滴答落进乡村的掌纹里,悄悄的,任由人们的脚步来回窜动。
   这时候,小楼里从宁静走向喧闹,又从喧哗偏执安静。家里笼罩着两股势力,相互对峙,越发紧张。一个简单的结果也需要林汉经历辗转反侧的思想斗争才能得来,可谓是来之不易。
   林沫守在电话旁胆颤心惊,生怕她父亲说出个“不”字,将她的希望推上断头台。
   “去。”从林汉胸间铿锵有力地蹦了出来。
   林沫欣喜若狂,眉头一下子晴空万里,撒娇地说,“爸爸,谢谢你。”
   “但是……”林汉又在考验她的小心脏了,欲言又止。
   “什么?”林沫惊愕地问,像个大大的问号,倒挂在后脑勺,不会又变卦吧?
   “我和你姐姐夫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接你妈来市里玩两天,然后,他们把你妈送回家,最后换我来。”
   听到这个讯息,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林沫站在城市的中央,仰望天空,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嗬,天空太大了,仿佛触不到边际,眼脸里的那片蓝,宛如知悉了林沫的喜悦。
   林沫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生根了。终于可以不做一个没有父母亲临现场的新娘了。
   林沫说:“我不在乎面子,但在乎父母的祝福,在乎父母殷切的爱意。我需要一个完整的婚礼,需要一段有父母的记忆,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林沫想,这种迫不得已的无奈,当年姐林秀会不会跟她此刻一样。
   多年以后,世事莽原,闲坐窗前,云淡风轻,岁月如似水年华,汹涌而至。念及过往,打开光碟,掀开记忆的闸门,人头攒动,影影绰绰,推杯换盏,唯独没有父亲的笑脸,没有母亲的不舍,与过往对视,那种荒诞,会如此刻骨,如此疏离,那会是多么的忧伤。
   人生漫漫,背上行囊开始远游,组合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爱世间的种种,枕着时光,深情地活着,温暖地爱着这个世界。
  

意外,像个不速之客,还是不期而遇地来了。婚礼前的一个晚上,林沫和叶辰订了几桌晚宴,宴请娘家人。
   高高兴兴的一大家子人,正举杯邀明月,对影的当然不只是三人。杨心琼,坐在她三妹杨心蓝和六妹杨心利中间,她们照看着林沫的母亲。
   “呜呜……”哭声从喧闹的饭厅里传来,老板娘拉过林沫,问,“怎么回事?是你家的亲人在哭么?我咋做生意啊?”
   林沫的耳朵循着这呜咽声飘了过去,果然自己的母亲在饭桌上哭泣,不停地抽噎,双肩一颤又一颤的。
   林沫的小姑子叶菲,一副嫌弃的嘴脸,嘟嚷着指责她:“林沫,你不看好你妈,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那么讨厌!”
   林沫气不打一处来:“我会处理好!”
   此刻,亲戚们的眼神乱了,慌了,多害怕杨心琼闹出什么问题来,丢人现眼。表妹程夏应六姨杨心利的建议买了一盒安眠药,顺势趁她不注意时放在杨心琼面前的饮料里。
   “老二,你姐呢?你姐夫呢?你弟弟呢?丹儿呢?他们在哪?”杨心琼在喧哗的人群里,弱弱地对林沫说。
   “二姐,秀儿他们正在路上,莫着急。”七姨杨心霞安抚着她。
   “都走一下午了,还没到,骗我嗦?”杨心琼嚷着,旋即,端起面前的橙汁,小口小口地尝,慢慢地尝,像个标准的品酒师,忒谨慎,只不过,这不是酒而是橙汁。
   众人屏住呼吸,望着杨心琼手里那杯橙汁,真的希望她喝下去可以睡着,睡着了,就不会再闹了,不再哭了。
   “你们这些坏人,在橙汁里下了药,你们要害我!”杨心琼勃然大怒起来,捶胸顿足地撒泼:“这杯橙汁是苦的,下了安眠药。我的涛啊,我的秀啊,是不是也遭人下了药,到现在都还没来……”
   顿时,饭厅里一片骚动。各种声音随即而起,林沫不知所措,呆呆地望着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老二,干嘛要把你妈接来啊?”大姑林兰面有凝色地对林沫说。
   “是啊,不接来,屁事都没有,这下好了,乱七八糟。”六姨杨心利也忿忿道。
   “我看你明天咋办,搞不好要遭砸场子,丢死人了。”婶子唐菊无不担心地说。
   “找起虱子往身上爬,自作孽不可活。”小舅妈撇撇嘴巴,埋怨道。
   ……
   “老二,你俩好好把你妈妈安抚着,别让她再哭了,不吉利。”三叔林一峰和蔼地说。
   “老二,没事,这些亲戚我来帮你安排,你去做妈妈的思想工作,她会听的。”小叔林有庆把林沫从人群里拉了出来,悄悄地说:“别紧张,妈妈是那种病,需要安静,注意方法,别硬来,同时千万别嫌弃她。”
   于是,林沫让表弟和母亲对换了位置,紧挨着自己。
   杨心琼喃喃地念叨:“老二,小心点,有坏人,小心杯子里的饮料。”
   “妈,乖,来,吃点吧,挨着你闺女,不会有人害你。”林沫温柔地安慰她,并给她母亲夹了一碗丰盛的佳肴。
   林沫强颜欢笑地应承着,内心五味杂陈,默默地祈祷着,别再出幺蛾子了。
  

杯盏中,笑语里,杨心琼的口味并不佳,心心念念着另外两个子女,念着林沫的父亲。心不在焉地放下筷子,又启动了她的哭泣程序。
   林沫实在拿她没有办法,眼看着她坐在饭店门口大声地哭。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拍照。林沫一个劲儿地抵挡,问她:“你还吃不吃?是还要哭么?我说过,姐姐他们还没有到,从安岳老家到我们这里得好几个小时呢。”
   劝阻没有用,林沫的心里像猫抓了一样烦躁,硬着头皮选择了一招——与她母亲赌气。
   杨心琼不吃,林沫也不吃。
   杨心琼哭,林沫走。
   杨心琼见势不对,小跑着来拉着林沫的衣襟,央求地说:“你不吃,我心疼,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浪费了怪可惜。咱们进去吃点,再去找你姐姐他们。”
   夜光下,霓虹灯闪烁着,城市笼罩在一圈圈光环里。林沫挽着母亲的手,甚是粗糙,长满老茧的手摩擦着她的忧伤。杨心琼老是怀疑林沫的带路是错误的,使劲地甩开林沫的手,愤然地说:“我要到你弟弟家等他们回来。”
   林沫生气地说:“天这么冷,难道我就不能回家换件衣服后,再带你去弟弟家?”杨心琼始终不知道林沫另有打算,今晚母亲得住在自己家,父亲住弟弟林涛家,他们俩老人不能碰面,不能让母亲知道,她的丈夫也来了,正在路上。此刻,安岳老家空无一人。
   因为,原计划遭遇种种意外,被迫推翻了,只得重新启动新计划。林沫和叶辰执意不让林涛把母亲送回去,换父亲来,一来怕母亲回家后无人照看出现个三长两短;二来,希望母亲出现在他们的婚礼上,哪怕只是一个镜头也好。
   何况,此时,杨心琼也不愿意回去,已经反悔了,总要等她心甘情愿回家才好。
   杨心琼面对繁华的城市,恰如一个懵懂的小孩子,害怕别人把她丢了,紧紧地跟着林沫,重新捏着林沫的衣襟,亦步亦趋,默默地跟在林沫的身后。
   路边摇曳的灯光,折射着林沫和她母亲的影子,一大一小,一长一短,在黑夜里各怀心事。林沫忧叹着:“哎,母亲,终是老了,老到没有任何安全感了,怕走丢,怕失去任何亲人。”
   杨心琼这一辈子,也许走得最远的地方,便是林沫和林涛所在的城市了。
  

一路上,杨心琼闹累了,哭累了,回到家,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静静地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眉头紧蹙,低着下巴,倚靠在床头,不洗脚也不洗脸,谁叫都不理,望着被子发呆。林沫索性把房门关上,终于安静了。
   林沫那七大姑八大姨挤坐在一块,悄然地商量第二天怎么蒙混过关,不让杨心琼看见台上的林汉,运用时间差,将两人错开。安排杨心琼在婚礼仪式结束后才到酒店,由林沫那几位姨妈照看,守着,以免出现杨心琼掷碗丢碟砸场子的情况。
   开春,是滋生疾病的季节,也是旧疾复发的季节。杨心琼生性好静,容不得喧闹,自从患上了这种病,境况更加堪忧,出现心悸不安,心慌失措,幻听,幻觉,幻视,开始寻找安全的寄托,比如子女,比如丈夫。
   第二天,林沫和叶辰偷偷地出了门,不敢惊扰杨心琼,只要她不闹着要找他们就万事大吉了。于是,化妆,拍外景,所有新人要做的事,林沫他们都做了一遍,为自己留下一个记忆,丰腴也好,孱弱也罢。

吉时十二点零八分,华丽丽的酒店布置得温馨异常,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浪漫的婚礼,林沫始终不敢相信,自己也要结婚了!
   在父亲林汉的牵引之下,林沫那紧张的心像头小鹿一样乱窜。父亲拍拍林沫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并缓缓走向丈夫叶辰,令她想起了友人晚词笔下的那句话:“那人将是我枕上的时光,眼里的眷恋,墨里的清欢,心里的箴言,是我藏在黑夜里最坚硬的一枚骨骼,等着被晨光唤醒,莞尔一笑,便是风烟俱净的安然。”
   林汉和台下的众亲人,见证着他们的誓言:“亲爱的,不管未来的路如何布满荆棘,我陪你一起走,不忘初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沫想不起是谁说过:“身边走过一千个人,我也能清楚地听出你的脚步声,因为九百九十九个人踏着大地,而你却踏着我的心。”
   “在我最好的年华里,在最深的红尘里,我恰逢了你。我们吵过,闹过,离开过,最后,还是择了一城终老,与你相守到老。也许,人这一生,总在寻找那么一个人,牵着彼此的手,将爱融入生命。倾一世温柔,与你一起待霜染白发,陪你看细水长流。多少人间烟火,在细细碎碎的时光里静静氤氲;多少沧桑坎坷,在携手相牵的煦暖岁月中坦然直面。任容颜在日复一日的烟火日子里慢慢变老,老到哪里也去不了,依然是你手心里的宝。”
   ……
   林沫笑着,哭着,在一片掌声,一片祝福里,完成了终身相托之事,顺利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学着父辈那样坚守和捍卫爱情,无论怎样,不离不弃,深爱至此。
  

   午宴结束后。
   杨心琼对她的几个妹妹说:“咦,今天我看见了一个背影很像你姐夫的人。”她努力地在人群里找,像狼一样寻找猎物。
   “哪有啊?姐夫在家呢,没有来。”三姨夫陈均民慌乱地说着。
   “就是嘛,二姐,估计你看走眼了。”杨心利补充道。
   “走了嘛,我们出去转转,到了这么漂亮的城市,不去耍一下,太遗憾了。”杨心蓝一把拉住东张西望的杨心琼,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就是啊,出去走走。”幺外婆递给众人一个眼神。
   “不能吧,难道我的眼睛花了?”杨心琼咧咧地傻笑着。
   听她这么一说,姨妈们松了一口气。
   下午的阳光,柔和且温暖。他们带着杨心琼满城转,去了三贤文化广场,走了字库山,能玩的尽量玩。直到晚宴后,她极力嚷着要回家,她终究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无奈之下,林汉也必须得回去了。因为杨心琼的疑心病重,倘若让她知道了,这几天里,家里根本没人,不知道又会闹成怎样的天翻地覆。
  

   林沫左不过父母的执拗,便安排了几辆小车送走父母和亲戚们。
   父亲与姐夫、幺外婆一家一车,母亲与弟弟、六姨一家一辆车,其余的几辆车混搭。趁着夜色,林沫的父母,匆匆赶回老家,需要经历三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
   临到林凤镇的时候,弟弟林涛故意说累了,歇一会,下车吹一下风,掏出一支烟,点燃,顺着袅袅的烟雾,他一脸的疲惫,一脸的成就,待姐夫李际的车到达家的时候,接起姐夫李际的电话,扔掉烟蒂,上车便启动引擎。
   向着回家的路飞驰着。
   隔着河岸,便可清晰地看见家中小楼泛着灯光。杨心琼望着那片灯光,便说,“这么晚了,老头子还没睡啊?”
   “大概知道你要回来,可能在等你啊。”六姨杨心利说道。
   “可惜了,今天老二结婚那么大的排场,老头子没去,太可惜了。”杨心琼自顾自暇地说。
   “姐夫不是要在家替你守着嘛。”六姨夫李国立说。
   “噢,也是,若都走了没人在家,要是丢了东西咋办?那么多鸡鸭,那么多鱼,还有四只狗和猪呢……”杨心琼安慰自己。
   六姨杨心利说:“涛,你妈今天高兴,竟然看不出有病。”
   “我没病!”杨心琼瞪了一眼。这一句话,也是她自己的口头禅,我没病,你才有病!
   回到家里的林汉,赶紧掏钥匙开门,打开了电灯,换了一套稀松的着装,趿拉着一双绒拖鞋。从冰箱里端出几盘几天前的剩菜剩饭,搁置在桌上,凌乱地堆在一块。
   电视机正放着林汉喜欢的枪战片,场面激烈,斗智斗勇。
   林汉制造了这一起他在家的假象,听见汽笛声往院子里驶来,慌乱地迎了出来,告诫自己,千万别让杨心琼看出破绽。
   “嘿,老伴,你咋回来了啊?咋不在城里多耍几天啊?”林汉镇定地说道。
   “都耍了两天,该回来了。”杨心琼开心地笑了。
   “家里有我呢,惦记啥呢?”林汉笑道。
   “喏,你看,我这头发好看不?老二说了,显年轻呢。”杨心琼得意地说。
   “哟,去一趟城里,头发都变黑了,变短了,还长见识了。”林汉咯咯地笑着。
   “老头子,城里不错,你要不跟他们回去耍几天嘛。”杨心琼嘿嘿地笑着,摸着自己这一头柔顺黑亮的短发,心中大喜。“我先去看看家里掉东西没得。”
   说完,杨心琼不搭理任何人了,径直走进后院,走进灯火通明,走进春暖花开。
   林沫想,自己的亲人们皆不是演员,却上演着啼笑皆非的剧情,演绎着精彩的谎言,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父母顺利到家,自己顺利结婚了……留下的将是自己最深情的回忆,和家人最温情的和睦,一起走进柠檬花的世界,走进阳春三月……



作者简介:叶墨涵,蜀中女子,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社团副社长。从事建筑行业,业余喜好写作,作品散发于《山东文学》《辽河》《华东文学》《诗歌周刊》《散文诗世界》等期刊。崇尚作文如做人,虔诚、坦然、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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