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杨虎||炉火温热

　　晚来寒意渐深，稍稍用电热毯热了一会床铺，再在被子上盖了被子，一切到位，安然入眠。

不想，半夜却热得烦乱，好久难入安睡。辗转反侧，辗转反侧，什么姿势都觉得难受，身心着实芜乱。欲掀被坐起，到网络上游荡一番，以求调整这不佳的状态。却又怕惊扰了妻女，使得一家人都没有好的睡眠。明天周五，大人还要工作，孩子也要上学，能不打扰就不打扰。只好继续在这沉沉的暗夜中，借着窗子上透进的朦胧灯光，纷乱着自己的思绪，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元稹《遣悲怀》中的两句反复萦绕于心，仿佛轻轻一呼，就会从嘴里蹦了出来。只是奇怪这句中有诗人对妻子深深的思念与愧疚，我的妻子好好的，我的亲人们都好好的，怎么这两句却绕来绕去，拂之不去？

后来，自己给自己说，这也许是我担忧亲人们的状况，对亲人们的疼惜吧！这样的解释终于说服了自己，当然也是难眠已久，身心疲倦，不知过了久，终于算是入了梦乡。

　　但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又一心的担忧：好像是早晨，北风凄寒，父亲坐在我家曾经老旧的门前，身上只是单薄的衣衫，冻得双臂紧抱瑟瑟不停。急得我忙忙跑了过去，一把抱住父亲，给他披上一床棉被，多少给了父亲一些温暖。依着父亲坐下，跟父亲说了一些体己的话。

突然，眼睁开，枕上泪水洇漫，手机显示凌晨一点三十。

哦，原来是一场梦啊！

今夜这到底是咋了，尽是些乱人心绪的物事？远在乡下的父亲今夜好吗？母亲好吗？这样的冬夜里，没有密密高楼温护的家舍里冷吗？

大半夜打电话问候当然不便，吓着父亲母亲是我极不愿意的事。但这梦却着实更是让我不安，这个冬天，这以后的岁月，我能为最最亲爱的父亲母亲做些什么？我能再有多少次与他们谈笑些真正体己话儿的机会？

　　后半夜到底还长，不知什么时候又再入了梦乡，却还是迷乱的梦境，还是纷乱的意绪。

早晨起来，头昏脑胀，好久缓不过来。 于是，给妻子说回家去看看吧:一路过去，车行也用不了多少小时，先去看看年过八十的岳母。老人家一个人生活已是多年，虽说身体也还硬朗，毕竟却是孤独度日，哪天不在盼着儿女常回家看看？归来时绕道看看渐入晚年的父母，陪父母坐坐，聊上些或浓或淡的事，也算尽上一点孝心。看着老人们一切安好，也能给自己一点点安慰，一点点安心。

妻子通达之人，当即选定时间，驱车回家。

岳母与几天前见到的一样，瘦瘦小小但身心刚强，与往常一样热情地张罗着我们的饭食——饭菜清香，言语可人。

房子里也早燃起了铁炉，长长的烟管散发出融融的暖意。

这个生养了我可爱妻子的家，这个愿将女儿嫁于贫穷之人的可敬的老人，也是我心中的一个牵挂。隔上一周两周，不来这儿转转，我的心中也便有了惦念。即使只我一人来这附近村中有事，也常多跑几步，与老人聊上一会，看看家中有无什么需要搭上一手的事。是尽自己作女婿的孝心，也能帮妻子顺路带回一份安心。

时日不早，操心着孩子放学回来没有饭吃，赶紧让车子带我们顺道看看我的父母。父母见到我们回来，自然高兴，拿吃的，倒喝的。我们也为一切如常而心有所安。

愿这样的安宁常如继往。

家里前几年才刚盖了新房，没有拆掉的老房也在择了日子换了电线，不用担心风雨的侵袭和线路的老化。弟弟弟媳冬季在家，家里多了一些照应。两个小侄周末刚刚放学回来，亲亲地叫了妻子“大妈”，一起缠在我们的身边，唧唧喳喳说些童稚的话。

炕倒是烧得很热，但地上没有火炉，沙发上坐了只刚不到半个小时，便是腿脚冰冷，妻子也起了咳嗽。便说无论如何还是打着炉子的好。父母笑着说，不冻的，不冻的，有炕哩！

　　那晚回到县城，脑中老是没有炉子的寒冷。这怎么可以？我们年轻人，也会怕冷，老人们怎么可能不冷？于是隔了一天，逮个机会，告知父母我要回来给他们把炉子点上。父母起初不肯，怕耽误了我的时间——我亲爱的父母，跟我还在客气！越是这样，越是让我不安。

给妻子打声招呼，急急又是回家。

快到家时，父亲打来电话，说炉子挪到位了，不用我再跑了。唉，又是怕打扰了我，麻烦了我!但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离家也已不远，炉子到底安置得怎样终是未知，于是脚上用力，车子嗖嗖前行，很快地将我载到了家。

　　炉子确已安放到位，但烟管还没有完全固定，经不得摇动。还有其他一些小细节需要尽快修整，方能安全使用。于是二话不说，钉钉子，拧铁丝，系牵烟管;弄干柴，拾块煤,燃起炉子——静静等待温暖的到来。

　　吃过晚饭，房间渐渐热了起来。我的心也放了下来。这就好，听说过几天还要降温，有这热热的炉火，定能给父母和身心添加一点温暖，不至于单单只靠一个热炕来取暖的。

临到走时，父亲半开玩笑开真诚地说，天气不冷的话，他会暂时熄了炉火，不冷的。母亲也笑笑说，这是实话。

也许真是习惯了乡村的寒冷，也许还是可惜家里那一堆并不太多的煤块，父母的话语更让我的心多了些愧疚。但只要有炉子搁在那儿，熄了还可以再燃，往后天气再冷也不怕的。常不在家，炉子着实比我们做儿女的更能体贴老人的。

　　愿这炉火烧得温热，如同我们惦念父母的心思，温暖父母以后的每一个冬天。

　　愿我的梦里再不出现父母凄寒的身影——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们不在身边的日子，将炉火点旺，让寒冷遁形。

（注:此文写于几年前，当时农村尚无节能减排一说，村人取暖只靠火炉和热炕。）

作者简介：闫杨虎，文学爱好者，文字里修行，文字里美好，文字里走着芳香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