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驿站——上学记（一）

上学记（一）

                         远去的驿站

      每个人对自己童年往事都会有些许深刻的记忆，无论是美好还是苦难，也无论是荒诞离奇还是矇昧不解，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面，挥之不去，那固然是生活留下的印迹，大而妄之，其实也是国家历史！

       一九六九年三月初，天气还处于春寒料峭阶段，我就背着一个紫色花布书包，里面装着两个用废旧传单装订成册的三十二开本子，姐姐告诉我，一个是算术作业本，一个是语文作业本。里面还有一个旧文具盒，上面印着莫斯科红场上那个标志性建筑，有一行小字——中苏团结。我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本村的学校，开始了读书生涯。

      说到学校，原来坐落在本村大南营子的宋家大院，史无前列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让造反起家的王文起，绰号王大胆，当上了学校负责人。据他自己说解放以前，他的父亲王德给宋家大院耪青做短工，每当看到这个大院，想起万恶的旧社会，就愤从心头起，所以，他当权以后，就恶向胆边生，把这个大院扒掉了。学校本部搬到了离家五里地的大北营子，在大队革委会的西面，塔城子东面，建起了三栋土平房，就算做学校了！

      由于各个自然村距离学校比较远，绝大部分自然村都建起了一个教学点，低年级的学生就在教学点学习。大南营子这个教学点，临时设在大南营子东队生产队的院里，一间二十几平方米的土平房。这是一个复式教学班，教室里摆放两排木制桌子，一排是二年级，一排是一年级，每个桌子都配有一个长条凳子，每张凳子坐三个学生，着实有些拥挤。有一位二十多岁高小毕业的男性民办教师，名字叫做李青友，家住小北营子，负责教学。那时的教材受到文革影响，一是教学内容单一，二是政治挂帅，政治色彩浓厚，内容无非就是“三忠于”、“四无限”或者是忆苦思甜之类。每年级有十七八个学生。那时候农村女孩子大都不让读书，我所在的一年级十几名学生，只有两三个女生，学生的年龄也参差不齐，多数比我大一两岁，最大的一个男生已经有十四五岁了。

      每到农闲季节，还会有七八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来校识字读书，农忙时节就下地劳动了。突然来了这么多学生，座位就有些紧张，本来就已经拥挤的教室更是雪上加霜，每个年级都有几名站着上课的学生，有一个女生，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名字忘记了，她有一个哥哥叫李国堂，在学校读六年级，看到他的妹妹站着上课，很是心疼，就找李老师要求给调一个座位。

      李老师说，你这属于额外学生，我上哪里给你去找座位啊！

      他还强词夺理，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们贫下中农有权读书了，连一个座位都没有。某某某，地主出身还有座位，凭什么？  

      说着，就要把我撵走给他妹腾地方，好在李老师主持了公道，我才没有失去座位。

      李老师虽然学历有些低，但是教小学一、二年级，问题还是不大，他会查新华字典，爱好音乐，会吹笛子，能够识简谱，除了教语文、算术，时常还教革命历史歌曲和文革时期流行的歌曲，给大家吹笛子，课间休息，藏猫猫，踢毽子，跳格子，随便活动，也没有体育课。

       读了半年，李老师回小北队的教学点了，暑假开学，又换了一名新民办教师陈某某，有些口吃，教学不怎么样，喜欢讲段子。我那时学习还好，身体比较虚弱，又不调皮，不知什么原因，他总是不喜欢我，时常找茬磕（训斥）我，以至于很长时间我都对他有成见。

       那时的教学点，除了两间教室，桌椅板凳，一块黑板，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年的春天，老师领着大家在学校周边的空地上种上蓖麻，俗称大麻籽。夏季除草施肥，秋天收获，蓖麻籽颇具经济价值，还是很值钱的，卖给供销社，买回了一套取暖设备——一个火炉和几节炉筒，还有一个闹钟，一个水缸，一个搪瓷茶缸，这就是当时学校的全部家当了！最让人欣慰的是再也不用冬季受冻，跺脚取暖了！

       学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深刻的两件事，一件是陈老师请来了土改时的贫协主席聂喜才忆苦思甜，控诉解放以前宋家大院里的种种罪恶，什么起五更爬半夜啊，什么吃猪狗食干牛马活啊，吃不饱穿不暖啊。最逗的是说当年给大院耪青，每年分十来石小米，竟然还吃不上穿不上！第二件是每天放学，让学生排队离开学校，每队选一个队长，沿途高唱革命歌曲，呼喊革命口号，其实大家离开老师的视线，就作鸟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