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销员》：一场疑似性侵案暴露出伊朗知识分子的困境

阿斯哈·法哈蒂新片《推销员》荣获第89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有人说这是颁布了“禁穆令”的川普意外助攻的结果，是评论员们公开反对川普最直接的表达，而之前人们呼声颇高的《托尼·厄德曼》遭遇滑铁卢，于是很多人冒着触犯政治正确的风险，说《推销员》与当年轰动世界的《一次别离》相比逊色不少，它之所以获奖实在是大环境使然。以上观点所呈现的是事实，但是并不能令人信服。

《推销员》

然而当我看过这部电影后，我认为这个奖项乃实至名归，它通过一场疑似性侵案暴露了当代伊朗知识分子的困境，彰显出的人文主义关怀切中社会痛点，还无意间揭示出国际间紧张的局势。影片无论在艺术价值上还是社会意义上都值得斩获一尊具有质感的奥斯卡小金人。

《推销员》讲述了知识分子艾马德为疑似被性侵的妻子拉娜复仇的故事。主人公艾马德与拉娜夫妇是一对受过西方文明教育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艾马德是中学教师，可以算是西方文明的“推销员”，他与妻子是一家剧院的演员，表面看来他和妻子都是西化了的文明传播者，他们可以很好地处理传统与现代价值观的冲突，但是最后我们发现他们还是无法摆脱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并被其裹挟着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众所周知伊朗是一个女性要把头发裹起来的保守国度，你很难想象一个女子被陌生男人性侵的会引发什么情况？影片中当拉娜疑似被性侵后，其丈夫艾马德一开始还可以冷静对待，他首先照顾的是妻子的情绪，然后想通过法律手段将嫌疑犯绳之以法，这得益于他受过的教育，这也是目前来看最文明的做法。

但是当这件事被艾马德身边的人知道后，来自同事、邻居、学生的传统价值观念的压力下，艾马德最终失去了理智，他羞于将这件事继续曝光在众人面前，男人的自尊心驱使他不再在乎身心受创的妻子的感受，而是想法私下解决，他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寻找的嫌疑犯，然后对其进行人身监禁，最终心智失控，以怨报怨杀人诛心，酿造了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通过影片我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出，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因误会引发的悲剧，是男权社会下的道德困境，在这种困境下人们像是陷入泥淖无法动弹，观众看了无言以对，当人们试图最后问责，发现似乎谁都有责任，可是谁又都怨不得，人们常常称之为悖论。这是导演阿斯哈·法哈蒂一贯做作风，将人物设置在这种困境中，集中表达对人物的人文关怀。

然而，从本质上看电影主人公是受到了伊斯兰传统价值观念与西方文明价值观的撕扯，整件事实质上是东西方价值观冲突导致的结果，它寓意着西方文明在这整个传统保守的国度传播时“流产”了。

电影《推销员》中主人公夫妇俩演的戏中戏《推销员之死》就是对这一现象的直接的互文表达，后者是在大萧条时期，底层人们的美国梦在资本主义残酷现实下的破灭的集中表达，前者是在今天国际局势日益紧张的情况下，知识分子文化传播梦想与传统保守文化碰撞后的破灭的集中表达，这两者梦想的破灭无论如何都着实让人遗憾。

纵观导演以往的作品，我们看到阿斯哈·法哈蒂从伊斯兰国度的道德困境升华到多元价值观冲突，从以往专注于本土文化，到本土文化与外来文明相结合，不得不说这是他个人在电影艺术领域的一次的巨大飞跃。《推销员》在技术上并没有太多花哨的炫技成分，无论是摄影还是剪辑亦或是音乐和场面调度，但是极具戏剧性的故事和精湛的演员的演技胜于一切。因此《推销员》相较于《一次别离》并不是逊色，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再想想川普的“禁穆令”，似乎冥冥之中阿斯哈·法哈蒂做了一次大胆且正确的寓言，他敏锐地窥探到了伊朗知识分子陷入的困境，也注意到了紧张的国际局势下，多元文化相处时出现了问题，未来该何去何从，应该是我们要好好思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