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川红 | 雪思
花洲文学
雪 思
文|齐川红
一到冬天，我就盼望着下雪。小雪，大雪，节令上的雪更替着，而现实的雪总是迟迟不见踪迹。这年头，雪越来越少，一冬无雪也不在少数，难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从天而降。我爱雪，更爱在雪中漫步。当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飞的时候，喜欢独自漫步在这粉妆玉砌的世界，一任雪花飘落在身上，感受着被雪净化的一切，包括我的心灵，我的记忆；我的思绪不由得随雪飘飞，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遥远的雪天。
我六岁那年上一年级，冬天一个早晨，天阴沉沉的，风呼呼刮着，我穿上妈妈给我做的新棉袄新棉靴。临上学时，妈妈嘱咐我： “要是下雪，别一个人回，我去接你。”才上了一堂，天就下起了雪，起初是雪粒，沙沙作响，后来就飘起雪花。到放学的时候，雪越下越大，转眼地上就一片银白。
同学们一个个都走了，一会儿乱糟糟的校园就又恢复了宁静，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重新被雪覆盖。我一个人缩成一团，趴在座位上等着妈妈。教室空荡荡的，风像童话中喘着粗气的狼叩打着窗户，拍得糊窗户的报纸砰砰直响，几乎撕裂，我感到又冷又饿，又惊又怕。这时窗外走过一人，叫道：“好大的雪呀，'瑞雪兆丰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啊’。”
听声音我知道是李校长。他走进教室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跺着脚，自言道：“这教室门怎么没关？”抬头发现了角落里小小的我，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家？”我满是委屈恐惧，忍不住一下子哭起来：“我妈说放学来接我，到现在还没来。”他走到我面前，温暖的手擦着我的泪说：“别哭，别哭，恐怕是有啥事耽误了。”他望望外面下得正大的雪，说：“来，我背你回家。”说着转身一蹲。我顺从地爬在了他背上。
一出教室门，刺骨的寒风携带着雪一股脑扑到脸上，钻进脖子，我冷得一激灵，打了个寒颤，赶紧趴着埋下头。那时乡村的土路高低不平，路又滑，他深一脚浅一脚，他又胖，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他边喘着气，边不时地把我往上托。而我趴在他身上听着他脚下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觉得像我们音乐老师在弹琴一样，悦耳动听；看着雪落在他浓黑的头上，想起妈蒸的外白里黑的花卷馍；雪花在空中像白蝴蝶跳舞，最后打着旋儿飘飘悠悠落下来，不由得伸出一只手掌去接，几片雪花落在手心，我正数有几瓣时，却化了，手心只留下一点水痕。风吹在脸上似乎也不冷了，在耳边给我吹哨儿。
路上静悄悄的，没碰到一个人，此时我倒有心情四下里看着漫天皆白的世界，树上、房屋上，田地里，全是雪，偶尔树上的雪簌簌掉下来，腾起一团雪雾。我自幼木讷，不爱说话，对李校长的问话也只是简单回几句，家里几个人，弟兄几个，别的就没什么话了。我正歪着脑袋望着雪出神，看着他呼出的热气渐渐散开，无意往前一看，家就在面前，急忙叫到：“到了。”他把我放在附近的一个土堆上，转身把我抱下，拍拍我头上身上的雪，说：“好啦，快回吧。"
我撒腿就往屋里跑，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他正在炉子边烤火，看我靴上并没雪 ，也没脏，吃惊地问我：“你咋回来的？”“校长送我回的。”爷爷瞪着浑浊的眼睛：“你这娃恁憨，咋不叫校长来烤烤火，喝碗热茶？” 我飞快跑到外面，只见校长已经走远。我呆呆地望着那个白色的影子，望着地上慢慢抹平的脚印，久久站着。
“娃，你站在外面干啥？”父母去看生病的一个亲戚，刚回来。妈妈心疼地拉我回屋。我回头再一望，那影子已经不见了。
我不太知道他的名字，那时学校有两个李老师，我总分不清姓名，也不知道他那时的年岁，大概四十来岁吧。很快四十多年过去了，不知他是否还在人世。在我的精神世界中，那是温暖，是善良，是高尚，是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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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齐川红，70后，河南新野人，《半月谈》民情调查员，诗文散发于《农家女》《黄河黄土黄种人》《现代青年》《半月谈》《南方周末》《演讲与口才》《法制文萃报》《人之初》《看天下》《新传奇》《乡土·野马渡》《南阳日报》《襄阳晚报》《南阳晚报》《南都晨报》《快乐老人报》《老年日报》《佛山文艺》《躬耕》《河南日报》《河南法制报》《益寿文摘》等纸质媒体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