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江涛 | 鸟之翼
鸟之翼,掠过天空,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题记
不知道如今的孩子与鸟类有过多少接触,或许仅仅是从动物园或鸟笼里看到过一些距离我们生活极遥远的名字。文明的进步,是否必然伴随着生态的恶化?我不得而知。但我确实看到,鸟,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30年前的农村安详而宁静。印象最深的是外婆家村后的那一片树林,树木粗壮而高大,下边灌木丛生,小孩子一个人走过那里总是怕怕的。而尤其是枝桠上经常卧着一只猫头鹰,闭着眼,缩着脖,不时呕呕叫两声,很是恐怖。我不知道同龄人中是否有人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而如今猫头鹰已是十分罕见的国家级保护动物了。
那时我正是一个未曾入学的懵懂孩童,虽生在农村,但天性里有一种对绿色和生命的喜爱,喜爱碧草丛生的野地,更喜爱养各种小动物。我养过那个时代的很多种鸟类,麻雀,鹌鹑,斑鸠,翠鸟,鸽子,蜂鸟,黄栝楼(音),炸麟儿(音),还有一种在沙滩做巢的不知道名字的鸟······
农历的四五月间,麦子将黄之时,田野里到处可以看到几十只或上百只的麻雀,忽的飞起,忽的落下,在收割之前,提前享受着农民的劳动成果。麻雀在本地俗称“小虫”(“虫”念四声),毛的时代,此鸟为“四害”之一,曾被广大革命群众灭过数遭。但此物生命力顽强,繁殖也极快,确实让人们很头疼。我最早养,养的也最多的就是麻雀——因为常见易捉。
夏季来临,当大人们午睡的时候,小孩子们就出动了,三五个人一起,抗根竹竿在村里转悠。屋檐下,墙洞里,都是我们的目标。看见有一根干草或羽毛露在外边,很显然就是麻雀的窝了。没有梯子就搭人梯,一人站在另一人肩膀上,手握竹竿慢慢往里探,感觉一软,就更加确定,轻轻转动竹竿,待缠牢后,再慢慢往外拉,一个完整的麻雀窝就被掏出来了。此时要用手住接住,要么是鸟蛋,要么是一窝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鸟蛋得小心砸脑袋上糊一头黄汤,小麻雀则要小心不让掉地上摔死。掏出的最好是快出窝的黄嘴角,正好养着;而一窝鸟蛋也不错,可以烧了吃;弄一窝还没睁眼,没扎毛的小家伙可就惨了,只好扔掉。现在想来真是作孽,那时麻雀名声不佳,所以大家都认为是除害,连大人也不阻止的。遇到鸟窝低的时候,就直接将胳膊伸进去掏,又方便又牢靠,巧的时候可以将老麻雀正好堵在里边,那收获就大了。但也有危险,比如蛇或者老鼠也很可能光临这里。我就经历过一次,那是我在外婆家厨房门头上发现个洞,掂脚伸手进去,呼隆一声 ,我心想,好大的老儿啊!还没来及高兴呢,就被咬了一口,同时一只筷子长的老鼠刷的冲了出来,再看我的手,直淌淌地流血。这是我掏鸟多年唯一的一次遇险经历。呵呵。
半大的黄嘴麻雀可以慢慢喂熟,馒头,麦粒都行,有时扎个鸟笼,有时就装在纸箱里。但麻雀没什么才能和特点,所以养到后来都把它们放了,任其自谋生路。而老麻雀是不能养的,装在笼子里,它不吃不喝,不停地撞头,最后一直到死。
鹌鹑的体形比麻雀大不了多少,颜色也差不多,但它的巢是在田野里的。烟地或是红薯地的垄上,一个小土坑,垫上柔软的柴草,就是鹌鹑的家了。我养过鹌鹑但却从未亲自捉住过。曾和小同学冒着中午炙热的太阳到田地里一块儿地一块儿地的找,希望找到一窝正嗷嗷待哺的小鹌鹑。也算功夫没白费,我们找到一个鹌鹑窝,而窝里躺着几枚光亮的带着斑点的褐色的蛋,哇,也不错,我好像已经看到一窝小鸟正叽叽喳喳朝我们叫呢。此后,每天都忍不住要去探望,可能我们的关心超过了鹌鹑妈妈,鹌鹑妈妈放弃了它的孩子,等我们有一天再去的时候,只见几个破蛋壳在巢边——可能是田鼠来把它们彻底毁了······
我忘了是谁给我送的鹌鹑了,据说鹌鹑聪明,会叼签什么的。我就很期待也更用心,幻想有一天我也能带着它笑傲江湖。鹌鹑专吃蚂蚱之类的昆虫,于是放学我就边走边在路边草地上趟,有蚂蚱蹦出就逮住,用草串上,等到家,正好一串,就是鹌鹑一天的伙食了。笑傲江湖的神话从未实现过,鹌鹑的饲养往往无果而终。
“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但梧桐树上常常是斑鸠的家。在枝叶稠密处,你仔细的看,就会发现其实里边有个巢,而母斑鸠就悄悄地卧在那里。我养的斑鸠是从我叔父家的桐树上掏的,把窝捣了,斑鸠妈妈跑了,小斑鸠就是我的了。但养斑鸠的过程却有点黑色幽默的意思。斑鸠吃麦粒,我又爱之太切,就抱着它坐在麦堆边喂,我一边往它嘴里塞,一边不知想什么心事,等我猛然醒悟过来,小斑鸠的嗉子已经大如鸡蛋,——喂的太多了。我就养过这麽一只斑鸠,还被我给活活撑死了。
我和我的同龄人上学时,四年级有一篇课文叫《翠鸟》,我是从这篇课文里第一次知道有这种鸟。按课文的描述,它生长在芦苇丛生的湖泊里,我们这里是没有的。它俊美的外形和捕鱼的绝技让我神往。一次我在村中最大的池塘边偶然看到一只翠鸟在捕鱼,顿时大喜,经过观察,我发现了它的巢穴在村后的一条大沟上。我在中午放学后喊上我的邻居——一个年龄比我大,智商比我低不少的伙伴,——和我一起——这样做的好处是:劳动果实没人和我争抢。天遂人愿,跑了一只老翠鸟,但我们捉到了一只快要出窝的幼鸟,它无助的站在那里,我伸出双手捧住了它。这应该是我们那里唯一的一次捉住翠鸟的历史。我再也没听过或见过有人捉住过翠鸟。此后我的生活就很紧张,翠鸟不吃粮食不吃蚂蚱,它得吃鱼。我放学第一件事就是拎个破篓子下塘里捉鱼。一至于挂在院里的翠鸟一看见我放学就在笼里上窜下跳,而我就得赶紧不顾疲劳去给它捉鱼去。这只翠鸟后来被我的同学用一只鹌鹑给换走了——他们太喜欢,而我也有点招架不住天天为它捉鱼的紧张了。连父母后来知道它被送人也感到惋惜······
时光流逝,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业逐渐繁重,多姿多彩的童年离我远去,再也没有了与鸟类亲近的机会了。而随着工业化的进程,大自然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破坏,那些赖此生存的鸟类也逐渐消失,甚至过去几乎成灾的麻雀也少能看到了。安坐于水泥森林的城市,冥想着少年时代的梦幻,不觉露出隐隐笑意。那些美丽奇异的鸟们可还能飞过我的窗否?
黄昏,走在下班的路上,我看见有一只鸟孤独地从天边飞过,在城市楼群上空盘旋,然后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郑江涛,70后,河南邓州人,市公安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