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岁 月（1）
岁 月
周 颖||安徽
第一部 没有学籍的学生 （一）
爸爸的株连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那关在县公安局“审查”的父亲，先送市新生鞋厂蹲监，后送白湖农场改造。我们全家为此被消掉了商品粮户口，爸爸也一度和我们失去了联系。听村里人讲，区里贴满了区委书记包庇我爸爸的大字报...…
也是这一年，我和会弟弟小学六年级毕业考初中。那时的小学在我们本村上，考初中要到叔叔工作的区上去会考。我们和全班的学生头天下午就在学校集合，自带干粮，由老师带着去区上了。临走时，奶奶特地给我和会弟弟烙了几个滴了香油的白面葱花油饼，用白纱布包裹了放在我俩的书包里。到了区上，大家都坐在事先划好白线的大操场上，饿了啃油饼，渴了喝点自带的凉开水。困了就枕着自己的书包迷糊一会。总算熬到天明熬到进了考场。
那时叔叔在区委也参加了造反组织，为了考试，我俩也没有去他那里。考的算术不难，我俩一会就做好了。语文是一篇作文，题名叫“我和爸爸比童年”。我打小就喜欢写作文，临场发挥加上灵感，第一个交卷，并且在全区考了个第一名！当然，我的考试成绩都是后来听我那在区上任初中校长的表姨夫说的。
后来表姨夫因为娶了我那地主成分的表姨娘，文革中期也被“开回家”休息了。我的同班同学姨表哥，也考的不错。他还告诉我的数学考了98分，会弟弟语文数学虽然都没有我考的好，但也都在90分以上。听了他的话，我和会弟就满心欢喜地在家等初中的录取通知书了。谁知等呀等，等到的却是会弟弟上初中的录取通知书！天哪！我竟然没有被录取！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我看着会弟弟的初中录取通知书，人立刻就呆楞麻木了！虽然姨表哥因为他姥姥家的成分问题，也没有被录取。但我不管，我只和会弟弟比。
我的婶婶是个有名的“旋风嘴”，见我没有上初中，逢人就说她儿子考上初中了，说我没有考上。我蒙头大睡，不吃不喝不哭不说话。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房梁，就像死人一个！
会弟弟到区上上初中去了，住在叔叔那里，一个星期回来一次。奶奶拉着我，挪着她那曾经裹了又放的“解放脚”，步行20多里路，到区上去找叔叔打听我的情况。她见了叔叔二话没说，就“扑通”一声跪在叔叔面前给叔叔磕头！把叔叔吓得不知所措，慌忙问着“怎么啦”？使劲去拉奶奶。奶奶跪在地上瞪着叔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小文比小会考的还好，怎么没有小文（我的小名）的初中录取通知书？”叔叔的眼看着远方不说话。奶奶说：“你肯定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你不告诉我，我就碰死在你面前！”叔叔一边拉奶奶，一边看着我含糊不清地说：“是受我哥……蹲劳改……牵连”。我当时听了这话就“哇”的一声扑在奶奶脚边嚎啕大哭起来。奶奶 和我抱头大哭，叔叔很无奈地走了。
也不知那20多里路我和奶奶怎么走回来的。回来后，我悄悄扒开奶奶放在我卧室的小箱子，找到了拇指大小的一疙瘩黑药膏，那是奶奶治心口疼的叫“大烟”的药。奶奶曾经说过，那是治病的，不能吃，吃了会死人的。我趁奶奶睡着之际，就着半瓢凉水把那疙瘩黑药整吞下肚里。然后跪在奶奶床前磕了三个头，感谢她对我的养育之恩。就顶死了我的卧室门…...
我的奶奶似乎听见了我磕头的声音，她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就赶紧喊我，看见我顶死了门，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刻喊来了婶婶和邻居，连推带砸弄开了我的卧室门。砸开门奶奶第一反应就是打开她的小箱子找那疙瘩药，一看药没了。就大喊一声：“坏了！这孩子喝了大烟了！”家里一时来了许多人。
奶奶砸了生绿豆，婶婶搞了肥皂水，大家用勺子撬开我的嘴，众人用生绿豆和肥皂水给我灌肠。灌得我几乎肝肠都吐了出来。药因喝的时间短，还没有融化，结果也吐出来了。我又一次从死神（上次是胃出血几乎死了）那里被拽了回来。
为此，我昏睡了一个星期。我的堂姐，一个农中三年纪的学生来看我，奶奶给她说了我考初中的情况。堂姐说，就是为了我上学的事情来找我的。
她告诉我，是农中校长让她来找我，问我可愿意去上农中。她的校长知道我的考试成绩优异，想让我去上农中。还有姨表哥，他因为姥姥家成分问题也没有去上初中，堂姐只找了我。她对我说，上农中还有两点要求，一是要我改一个名字，因为在那时“劳改犯的孩子”是不允许上学的。二是上学可以，但没有学籍。奶奶说：“只要有学上，两点都答应。”于是，堂姐带我去上了离家8里路的农中。我成了农中里一名改名换姓的没有学籍的学生。（待续）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周颖，女，安徽省涡阳县人。文学爱好者。网名有：孤芳自赏、安徽花农、月中桂、山那边的风景等。安徽省秉烛诗协会员；安徽省太白楼诗词协会会员。县曲协副主席、县作协副主席、中华杂文网高级会员。中国原创文学《散文版》总编。现任《中国原创文学网》特邀作家。曾任《中华诗词论坛》女子版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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