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走向开心的方法不一样丨触乐夜话

没错,我喜欢胜利!(图/小罗)

我从未觉得自己长大过。

我是玩着游戏长大的。

小学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台GBA,然后开始玩“宝可梦”,一玩20来年。最开始,我并没有展现出太高的游戏天赋,总是玩到某个地方卡关。盗版商的汉化也有问题,人物对话支离破碎,不知道该往哪推进剧情。初代《宝可梦:红·绿》里有个全黑的洞穴,需要秘传机“闪光术”才能照亮。它是两个城市间的必经之路,而我又恰好不知道“闪光术”这回事。

于是我又卡了关,一连好几天走不出全黑的洞,迷迷糊糊,又怕是游戏机出了问题。后来,住在我家楼下的姐姐知道了,把我的游戏机拿过去,先是用“穿洞绳”到了洞穴的入口,又直挺挺地返身走进去,摸黑操作。过了5分钟,她控制着我的角色从山洞的另一边走出来。

那时候,楼下的姐姐看起来就像一尊佛。

洞穴的名字叫“岩山隧道”,通往紫苑镇,在我的记忆中它是纯黑的,但实际上还能看到一点点墙壁

大院里,除了我和楼下的姐姐,还有几个皮猴儿一样的男生也会玩“宝可梦”。我们有些交集,但不太密切。他们也喜欢欺负女同学,往别人的衣领子里塞大肉虫子,然后用乒乓球拍猛抡,非常缺德。老实讲,我不喜欢他们,但这几个人总缠着我一起玩“宝可梦”,比谁队伍的等级高,比谁通关快。

后来,我们知道了一个叫“联机线”的东西。现在已经见不到了,被红外线和无线网逐次取代,但当时这可是个新物件,它能让两台独立的游戏机连起来,你知道,那感觉就像你与暗恋的女孩相连。

联机线也出现在了“宝可梦”系列25周年的纪念视频里

“宝可梦”的联机系统主要分成两类,一是相互传输宝可梦,互帮互助,不错。另外一个是对战,朋友,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游戏曾带给我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美,亲自打开香巴拉的大门,驾驶泰坦在未知的星球战斗,目睹黑暗教长刺杀脑虫……但给予我快乐最多的,是对战的乐趣。坦率点说,是胜利。

因为只有胜利是快乐的,失败无比苦涩,但谁没失败过呢。25级的皮卡丘和比比鸟被街坊皮猴们击败后,我的每个夜晚被“宝可梦”充满,然后一周之后用6只100级的快龙铁血复仇——现在“宝可梦”的对战已经不是靠等级压制了,联机对战玩家的宝可梦都会被统一拉到50级,但当时谁懂这个,赢了就是赢了。

击败街坊皮猴们给了我巨大的满足,回想起来,他们有点像我成长路上的“捕虫少年”,就是“宝可梦”世界里最初的野外训练家,赢了他们,才算出了新手村。后来,随着年岁渐长,这些人逐渐放弃了“宝可梦”,我们也失了联系。邻居姐姐去了美国,没有再回来,她把VCD光盘留给我,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直到VCD机被淘汰。

类似这样的散装VCD碟片,有满满一厚本

后来,我也逐渐玩些其他的对战游戏,以一对一为主,像是《星际争霸2》。这是我最喜欢的对战游戏之一。即时战略游戏最大的好处就是你几乎能掌握所有的事,运营、造兵、交战、掌握敌人动向,应有尽有。玩得好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三头六臂的巨人。

还有“宝可梦”卡牌,2019年我才开始接触它,然后花了半年苦练,每天在线上版练习50盘,拿Excel记录每一局的战绩、先后手、因为什么而输。半年之后,我在一个外国比赛里出了成绩,这是个说大很大,说小也小的成就,但我无比快乐,像是得到了宇宙的真理。

除此以外,我还玩些别的,牌类游戏、格斗游戏,但没有MOBA。在这个类型最火的年代,我狂野地爱上了PS3和《魔兽世界》,它们让我错过了整个MOBA的崛起。等到想玩的时候,我和别人的差距已经拉得太大了——我甚至看不清团战时每个人的技能,现在也是。

阻止我玩MOBA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提高。《星际争霸2》的条理很简单,新手先学一套前期流程,按着每一秒走,运作出一个足够战斗的部队,然后打过去。学会了再学另一套前期流程,如此以往,就能在几个开局之间切换,慢慢内化成自己的东西。

而MOBA……它像是个沼泽,我知道里面有通往宝藏的小径,但它藏在迷雾里——我该从何练起,是带线补刀还是团战时放的技能?大多数时候,我都停留在听指挥的阶段。没有指挥的时候,就在地图上乱逛,打打野怪,带带兵线,然后发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我又想无时不刻地掌握一切,这很矛盾。

《星际争霸2》需要玩家操控全局,没法赖队友——当然,在1对1以外的模式还是可以赖

前些天玩《宝可梦大集结》的时候,池老师抱怨我总是指挥她,让她有点无所适从,这让我想起我对MOBA浅尝辄止的日子。唯一的区别是我无比想赢下每一场比赛,而她更愿意享受过程。

对游戏的胜负欲让我有点偏执。在这个时代里,偏执倒也不是什么坏词了,无论真假,似乎人人都有点精神上的困扰。我想赢每一次对战,比如之前办公室内部的《怪物猎人:崛起》金狮子竞速大赛和“俄罗斯方块”大决战。尤其是“俄罗斯方块”那次,理论上说,池老师是我的领导,又是女生,按一般人兴许就放水了,但我总觉得全力以赴才是尊重对手,况且我向来把男女玩家一同看待,毫不偏心。不过胜负心太强的确让我失去了一些朋友,毕竟谁也不愿意跟只许赢不许输,输了大家开个小会讨论练习计划的人一块玩。

那时候人们总说,长大了就会对游戏不再关心,会把专注力转移到别的东西上。这究竟好不好,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自己没怎么变。仅有的改变是我不再勉强朋友跟我一起开作战会议了,而是输掉那些要输的比赛,然后在夜里偷偷把它打回来。这篇夜话是从夜里2点开始写的,我刚刚从“高级5”段位升到“精英1”。赢赢输输,在同一个段位打了几十盘,终于还是上去了。

“精英”上面还有“专家”和“大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法则,通往快乐的路也完全不同。好在《宝可梦大集结》足够清晰,我能知道自己每时每刻该做什么,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都映在眼底。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输——最初,在跟这个游戏试探的时候,我只用那几个强得一塌糊涂的打野宝可梦,耿鬼、捷拉奥拉,不顾队友选出一套不带辅助和肉盾宝可梦的畸形阵容,然后被打得像一滩烂泥。那时候的我也很快乐,跟池老师一样快乐。但当我学着玩白蓬蓬,玩卡比兽,然后升高一个段位之后,满足感比先前强烈10倍。

2013年左右有这么一则新闻,福州一名父亲在跟儿子捉迷藏的时候消失了,孩子找不到他,直到人们帮忙报了警,才发现他躲到湖里借助芦苇呼吸。我想,大概这个父亲也是和我一样的人吧。

在如此多年之后,我仍觉得自己是那个拿到联机线,在深夜哭着把快龙练到100级的孩子。跟我同龄的朋友们逐渐开始结婚了,少数几个有了孩子,他们的工作逐渐走上正轨,不再出现在Steam和战网里。谈起游戏里的胜负,更多的人觉得我幼稚、没长大。我的确从未觉得自己长大过。如果把胜负看轻才是长大的话,我还是不要长大好了。

上篇夜话:玩不来MOBA不是我的错


编辑杨宗硕

目标是甲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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