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情系俄罗斯
情系俄罗斯
路 开||陕西
我相信在我们这一代人里,不少人都怀有一种俄罗斯(苏联)情结。它是五十年代在我们的少年时期被孕育的。那些苏联的电影、画报和深沉优美的歌曲展现了一幅幅幸福美好的生活图画。“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这样一句政治宣传口号成了当时的青少年心目中憧憬未来最简练的语言。对俄罗斯(苏联)的友好和向往曾在我们那一代人的心上开出过绚丽的花朵。只是这花朵未得长成果实便被冷冻封杀了,那是在风云怪谲的六、七十年代。进入九十年代,温室效应使得全球气温回暖,北燕归来, 我们这些已步入中老年的当年的青少年也可以解一解捆扎了三十多年的心结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促成了我的一趟俄罗斯之行。这趟旅行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虽然只是在它远东的几个城市,但我已经领略了俄罗斯土地的广袤,物产之丰饶。看到了满眼亲切的白桦树,面对面的听到了少年时期学了好几年都没有学好的叽里骨噜的俄语。在我们下榻的旅店前金色的沙滩上,我呼吸着从蓝色大海的深处吹来的海风,打量着在远处散步和从我身边走过的俄罗斯人, 突然被一声生硬的“你好”唤醒,一张健康热情金发灰眼睛的面孔友好的对着我。“日得拉斯多沃依捷”(俄语, 您好)一个久已不用的单词从心里蹦出了我的口。啊,俄罗斯, 第一次开启了我对国门之外的见识的国度,我通过报纸新闻,更多的则是通过文学作品、 绘画和歌曲令我关注了几十年的大邻居,我终于来你这里串门了。天很蓝风很轻, 把人送入了遐想和诗的意境。
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俄罗斯人是在小学三年级。我家住在与父亲的单位(一个研究所)一墙之隔的家属院里。有一阵说是要来苏联专家检查工作了,于是打扫卫生维修马路等等一片繁忙。但那准备工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院子中央的草地上突然竖起了一座木房子,很象在苏联画报上看到过的那种。厚厚的木板墙,装着百页窗百页门,约有五六十平米大。我们几个男孩子围着它转了好多个圈,猜想着它的功能。宿舍?办公室?实验室?都想过了, 就是没想到它是一座“专家厕所”。当我得知这个答案时,那一刻的感觉今天才能澄清出来那是一种生气(尚够不上气愤), 因为我们一直受着勤俭建国和“上下平等”的教育,专门盖一座专家厕所似乎有违这两项基本原则。但这点气很快就被好奇心冲走了:那里面是什么样子呢?拉屎撒尿该怎么“自动化”呢?我的好奇心始终没有得到满足,因为它一直是锁着的。
一天中午我去办公院找父亲,刚到那里就有几位高鼻子大眼睛,灰头发白皮肤的人在几位中国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们发现了愣在路边瞪眼望着他们的我,中间一位戴圆礼帽穿长大衣的年长者笑眯眯的向我招手。他亲切慈祥的笑容盖过了他的大鼻子, 我觉得他象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就向他跑了过去。他蹲下身把我揽在怀里,用生着络腮胡茬的脸在我面颊上紧紧地贴了贴,见我因为挨了扎而直往后咧,他和周围的人咕噜了一句什么欢畅的笑了,接下来他就一直把我领在他的手里。直到和父亲他们照完像,我在父亲小声但不容置辨的指令下,规规矩矩羞答答的说了声谢谢专家中苏友好万岁就跑开了,而我本来想说的是爷爷我喜欢你。照片 出来了,处在正中间位置,被揽在大鼻子专家爷爷怀里的是一个十岁的中国男孩,那就是我。
上五年级的六一节那天,我被学校选派去参加市上组织的与苏联小朋友联欢的活动.我穿了我仅有的一套少先队服(白衬衣蓝裤子),生平第一次接受了用香粉和胭脂进行的化妆美容,又聆听了专门跟着以便随时辅导我们的大队辅导员给的许多告诫,其中有一条是桌上的水果糕点是给苏联小朋友吃的,我们不能去动。
分派和我坐在一起的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苏联女孩。清秀的瓜子脸,长长的眼睫毛,我看她第一眼心里就深深的震了一下。这在我十三年的生命中是从未有过的,她的确漂亮。这么说吧,在我至今见过的所有外国少年女影星里(当然只是在剧照或电影里),包括秀兰.邓波儿,波姬. 小丝什么的都不及这位名叫尼娜的苏联女孩之一半。她那清纯的美丽传达了天使的神韵。 尼娜一见我就落落大方的伸出手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好”。 我不知是因为平时没有和女孩握过手(那时的小学生还陷在‘授受不亲’的泥潭中,而老师和家长似乎都还支持这项法则),还是因为刚刚发生的心震,竟木然呆在了那里没有反应, 把尼娜伸过来的白玉一般的小手晾了足有十秒钟。幸好有身后的辅导员及时提醒,我才笨拙的伸出手把那只冰凉的小手握住。这时我们对视了一下,尼娜那清水一样柔和善良的目光一下子就溶进了我的心里, 我觉得好象有个什么东西被一下子穿透了似的,我的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竟又忘记握手后应该适时的松开对方的手,而尼娜也没有主动往回抽, 只是有两朵红云悄悄的飞上了她那有点苍白的面颊。又是身后的辅导员救驾,我们才结束了见面式坐到了桌旁。
辅导员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很快削好殷勤的递给尼娜。尼娜一面推阻着说“涅,涅”(俄语 不), 一面用手比划着表达把苹果切成三块分给我们三人的意思。 但辅导员诚心不改继续着她的美意。这时尼娜回身从面前的桌上拿起两个小些的苹果,递给我一个她拿一个,她不看辅导员只盯着我把她手中的苹果放到了嘴边。我就象中了尼娜的法术似的也跟着她把她给我的苹果放到嘴边咬了下去。尼娜和我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同谋得胜的狡颉的欢笑……联欢会结束时,主持人用中、俄语让中苏双方的小朋友互留通讯地址。由于语言不通,我和尼娜的交流只能靠眼光还有比划。 看着尼娜写在我的小本上娟秀的俄文字母, 我下决心要尽快学习俄语(上初中我当了俄语课代表)。我指指小本子,指指她又指指我,把手从心窝处向远方一挥, 我想表示的意思是:我一定学好俄语给你写信。我相信尼娜完全“听”懂了, 她用发亮的眼光看着我深深点头,郑重其事的说:“达,达,呀-留比留-给打依”(俄语 是,我爱中国)。一年多后我小学毕业时,偶然从辅导员处得知曾有过我的两封苏联来信,不过根据上级通知精神都已交了上去。我眼前又现出妮娜纯情的大眼睛,我的心感到了一阵冰冻的痛疼。 那时我们已经从毕业班政治复习大纲中知道西北利亚方向来了滚滚的寒流……
七十年代初,公开发行了《俄苏文学》《苏联文艺》, 我立即成了它们的订户。感谢邦达列夫、田德里亚科夫、帕斯捷尔纳克……这些文学大手笔们,在他们敏锐深邃的笔触下, 我看到了苏联的社会有那么多的矛盾和弊端,人们努力着,挣扎着,等待着……每每掩卷沉思时我常想起妮娜, 还有那位慈祥的戴礼帽的老爷爷。他们都好吗?
当大巴车雄纠纠地奔驰在俄罗斯宽阔平整的区间公路上时,我们刚才在入关时耗了五个多小时所积起的怨愤才渐渐平息了下去。“慢节奏, 死规章”这是今日俄罗斯在它的国门口给我们的第一印象。这会车窗外无垠无际的原野被林木、被庄稼、 被草地和花海包裹着,难得展露出一块她黑褐色的皮肤,绵延成百公里都是这碧绿怡人的景色。汽车以80迈以上的时速行进着,几十分钟都看不到一座村庄、一辆汽车,甚至一个人。车上有人兴起吟曰:前不见故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叹俄罗斯之广大。导游适时的配以画外音曰:俄罗斯面积1700万平方公里, 从东到西特快列车需行驶八天八夜,乘坐飞机需要九个小时……
昔日的超级大国俄罗斯今天我们给它起了个“风度犹在的破落贵族”的雅号。这是我们同行的五十余人通过数日的参观访问一致得出的“考查报告”。 在我们到过的那些城市包括它的远东第一大城市, 也是声威远扬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驻地的符拉迪司沃托克(海参葳)到处都透着一种陈旧的气息。市内很少见到新修的高大建筑和新开的市政建设工程,它的容貌用“几十年如一日”来概括大概是简练的幽默。倒是那些厚重高大的老房子,雕梁画栋的教堂、火车站,宽广大气的广场,还有那无数座记载着俄罗斯历史的保存完好的纪念碑(像),依然故我的展现着它的雍容华贵, 诉说着它们当年的气派。据我们了解和观察,普通俄罗斯人的生活是有保障的安定的。在那里偶有大盗行凶但少有小偷捣乱。防盗门窗远不及我们普及。住宅区、机关单位、大学都没有围墙,各家的小轿车就停放在路边的树下和楼房前。据市政当局介绍,他们的市内交通、居民看病和上学一直是免费的。 同行者中有人戏说那我可以免费作个CT检查吗?回答是“当然”。
我们在俄罗斯的那些天,正赶上俄发生政府危机(这一年俄政府换了三个总理)和卢布大贬值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远离京畿,我们没有看到恐慌、游行和抢购,人们还象往常一样从容事事,那些推着婴儿车在林荫道上散步的小两口,在幽静的海弯垂钓的老少爷们,流连于金色海滩上嘻戏海水的男男女女们,无不显露着生活的悠闲自得。 在停泊着军舰的港湾没有“不准拍照”的禁牌,我甚至还在一个小艇上和一位高大英俊的小伙子水兵来了一张亲密无间的合影。 我们在逛街时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那里的枪支是摆在商店里公开出售的。 本国公民凭身份证办一个手续就可以购买。 一把类似我国五四式手枪,带十发子弹标价一千二百卢布(约合1300元人民币)。 商店的橱窗和柜台里摆放着从掌中宝手枪到AK自动步枪, 从刀柄上镶嵌着精美宝石的战刀到最新式的猎枪的各色武器。就是没有大炮和导弹,那是他们政府专营的买卖。
在托市那几天,离我们下榻的宾馆不远的海边广场上,每当夜色降临时就会渐渐聚集起自发的歌舞晚会。几千名青年男女在急重的迪斯科乐曲声中欢歌劲舞,交谈漫步。有缠绵的接吻拥抱,没有野蛮的打斗骂仗。我们怀着好奇感慢慢的从狂欢的人群中穿过时被强烈辐射出的青春的活力所打动,几个老来少的“老外”也即幸来了一番舞之蹈之。在忘情的欢乐中我们切身感受到了这些无组织有纪律的俄罗斯青年的教养。
抵达托城次日的早晨,我步出宾馆去街上散步。街上少有行人,尽是去上班的小汽车。在我行走的方向先后有三辆小轿车在我身旁停下,主人伸出头询问我是否需要搭便车,我赶忙摆手,连声“涅,涅,司巴西巴”(不,不,谢谢)。 有一对大约与我年龄相仿的老夫妻,认出我是中国人,那位胖大的“苏联老大娘”高兴的说:“给打依-哈拉少”(中国好)。原来这位老大娘多年前曾去过中国。她从车窗里伸出手与我相握,她松弛的面部皮肤在满脸的笑容中堆出了许多皱折。我想,那些皱折里藏着多少美好的故事啊!
在我们的俄方陪同人员中有两位俄罗斯姑娘,一个叫叶莲娜一个叫丹娘,她们都很漂亮,健康自信的笑容经常挂在她们的脸上。当我们团队里有人希望和她们单独合影时,她们总是愉快的应允,落落大方的站到镜头前。有的男士用手揽住她们的腰,她们则用手拢住对方的肩膀,十分亲切自然。我们的男士们无不为之心花怒放,在实在是一件俄罗斯之行的最佳纪念。
短短的访问就要结束了,我坐在宾馆临海的大露台上,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心中有点发沉。叶莲娜来了, 她幽雅的坐在了我的对面。背后的夕阳衬出了她的剪影:光洁的额头,深深的眼睛, 翘翘的鼻子,多么象令我难以忘怀的妮娜的样子啊……“妮娜!”我失态了,冲着叶莲娜深情的叫了一声。 叶莲娜听我讲过妮娜的故事, 她微笑着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前额说:谢谢,感谢你对一位俄罗斯姑娘的深情,“噜斯给依-给达依”(俄罗斯—中国), 她紧握着我的手上下晃动着说“友-好! ”太平洋上的夕阳在金红色的彩霞中滚动着,把天空和大海都染红了。我们同时站了起来,欣赏这人间美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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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卢凯(曾用笔名:路开、开路),出生于1947年,阴历对应的月份属狮子座,符合该星座“远见卓识,感情强烈”的性格特征。高级工程师,注册设计师、监理师。一直从事专业技术工作。做过“领导”,但从未“入流”。“位卑未敢忘忧国”,秉承中华文化传统,一贯关注社会变化,爱好文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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