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前列腺癌的救星，让少女患癌的灾星：亦正亦邪的己烯雌酚

己烯雌酚的故事，很多，很离奇。

别名人造求偶素，是第一个人工合成的性激素；长期用药后可以让男人“去势”，在影视剧中有女性拿来对付婚姻中的不轨行为；曾经被孕妇拿来保胎，后又发现该药具有可怕的“遗传毒性”；后用于畜牧业，很快又被严格限制使用；曾经给无数晚期不能手术的前列腺癌患者带了生的希望，疗法获得诺贝尔奖加冕，现如今却又风光不在。

甚至很难断定，这个药物给人类带来的，更多的是痛苦，还是拯救。

当前列腺癌遇见雌激素：一物降一物

在北美，每五名患有癌症的男人，其中有一人得的就是前列腺癌，死亡率仅次于肺癌。

和别的癌症比起来，前列腺癌的发迹史独具风格。这是因为前列腺的一生是个情种：主要功能与生育密切相关，从懵懂长到成熟、发挥生理功能，全靠雄激素激励与鞭策，连最后得了癌症，癌细胞想要“发扬光大”，仍需要雄激素给予“爱的给养”。

没有了雄激素，那前列腺就成了霜打的茄子，怎么也硬气不起来。不单单是健康的前列腺上皮细胞，就连前列腺癌细胞，对于雄激素的需求，也是相当饥渴，“不能一日没有她”。

这给前列腺癌的治疗给出了不同寻常的思路：掐断雄激素的供应，让癌细胞不再崛起。

己烯雌酚，因此被拿来尝试治疗手术不能切除的前列腺癌。

这种疗法还有专门的名词：去势疗法。

1941年，加拿大裔美国人Huggins教授发表了一篇重磅论文，尝试并比较了两种转移性前列腺癌的治疗方法，方法一是将患者双侧的睾丸切除，方法二是给患者服用己烯雌酚。

研究结果显示，两种方法均能很好抑制肿瘤的生长。

己烯雌酚属于化学药物。通过服用药物的方法抑制体内的雄激素，达到与切除睾丸相类似的去势效果，被称为化学去势。

这是人类第一次发现，用激素，控制住了恶性肿瘤的生长。Huggins教授也因“化学去势”疗法，获得了1966年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

在当时看来，拿己烯雌酚治疗前列腺癌，可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个抗癌故事中的主角：己烯雌酚，想当年，的确是一款炙手可热的明星药物。除了能够拿来治疗前列腺癌，己烯雌酚还有另外一个庞大的用药人群：孕妇。

然而，当孕妇遇见了己烯雌酚，却是一个令人嘘唏的故事。

为什么会得癌？因为妈妈在怀我的时候，用了这个药

有人说，出名要趁早，大概意思是，想要成为名人，最好在年轻的时候就能掀起大波澜，这样才能一路独领风骚。但是在药物应用这方面，操之过急却是大忌。己烯雌酚就是一个典型。

1938年在英国的牛津大学，科学家们合成出了一种可以口服的非甾体雌激素：己烯雌酚。

很多物质在实验室里被合成出来，到正式上市成为治病救人的药品，常常会经历漫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会经历动物实验、临床试验等复杂的观察、验证阶段，跨度可长达数十年。

但己烯雌酚是如此的“优秀”，使得它在问世的第二年，就有临床医生尝试拿来给孕妇“保胎”。问世3年后，在前列腺癌的治疗领域中大放异彩。同年，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将己烯雌酚作为非孕期的雌激素补充剂，批了4类适应症。在1947年7月1日，FDA批准己烯雌酚用于孕妇防止流产。

短短的数年之内，己烯雌酚的身上无数光环加冕，风光无限。更难能可贵的是，当时的己烯雌酚虽是名副其实的新药，由于没有专利限制，又可以通过化学合成大量制备，价格相当美丽。

单单在美国，就有200万至400万的妇女在怀孕时，服用过己烯雌酚。

在雌激素领域，己烯雌酚已然傲视群“雌”。

然而，飞得太高，摔下来也会越疼。

到了上世纪60年代末，在美国波士顿地区，发现了8例十分罕见透明细胞癌。患病的都是年轻的女性，然而这种癌症，以前仅在老年妇女中才有零星的发现。

此事是如此的蹊跷，其中必有隐情！通过流行病学调查，发现患病少女的母亲在怀孕期间，都有服用己烯雌酚的经历。统计学分析发现，大约每1000名服用己烯雌酚的母亲，会有1名女性后代罹患透明细胞癌，平均发病年龄是19.0岁。

1971年，FDA发布药物警戒信息，将“妊娠”加入到己烯雌酚的“禁忌证”中。

伤害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后续的研究还发现，母亲在孕期服用己烯雌酚，其子女发生以下各种疾病的发生率会显著增加：

• 女性后代出现特征性狭窄T型子宫畸形，早产、流产等生育问题
• 女性后代患乳腺癌、子宫颈癌的风险
• 男性后代出现附睾囊肿、睾丸发育不全、精子质量下降等风险

时间悄然来到90年代，己烯雌酚仅仅剩下绝经后妇女的激素替代治疗、前列腺癌等癌症的内分泌治疗等少数几个适应症。1997年，美国最后一家生产己烯雌酚的厂家：礼来公司停止了己烯雌酚的制造和销售。

2010年，我国药企全面停产己烯雌酚。此后的己烯雌酚，仅在兽药领域中有使用。到2019年年底，农业农村部对己烯雌酚下达了“封杀令”，禁止己烯雌酚在畜牧业中使用。

现如今，己烯雌酚极少会以药物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不论是用于人还是用于动物。

己烯雌酚最后的归宿，是被收录在“一级致癌物”的名单之中，偏隅一方。

从“神药”到“毒药”：从己烯雌酚的兴衰，带来的思索

己烯雌酚事件、反应停事件、马兜铃酸肾病等，都是人类在应用药物的过程中，付出了承重代价之后才得以知晓的群体药物毒害事件，受害面之广，后果之惨痛令人扼腕。

从药物设计的角度来说，己烯雌酚的问世是那样的精致而完美，但是随后几十年的事实证明，对健康的渴求，使得人们在药物功效的诱惑面前，难免会有急功近利的情绪出现，尤其是在有利益驱使的时候。

当人生尽欢之时，仍旧要保持谦虚谨慎，遵循基本的处世原则。做人如此，做为药品亦如此，药物上市前必须考察的毒理、药理项目，临床试验都应当踏踏实实进行，一项不拉。

在登上人生巅峰的时候，记得看一眼脚下，留下空间给回去的路；在落魄的时候，也不要妄自菲薄，保持继续前进的动力。

就好似是己烯雌酚，最红火的时候，适用于从孕妇到老年妇女各个年龄段的女性，又是治疗晚期前列腺癌、乳腺癌的希望，几乎在用上帝视角在看芸芸众生。

在最落魄的时候，己烯雌酚却又成了过节的老鼠，哪怕是被用在了畜生身上，也被视为触犯了法律。

但是，倔强的人类在己烯雌酚没落之后，并没有停下探索和创新的脚步。

例如在前列腺癌的内分泌治疗方面，己烯雌酚的替代药物陆续诞生，包括有黄体生成素释放激素类似物，代表药物亮丙瑞林、戈舍瑞林；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拮抗剂（GnRH拮抗剂），代表药物地加瑞克；抗雄激素药物，代表药物比卡鲁胺等。

己烯雌酚已然远去，但是现如今，前列腺癌可选择的治疗手段要比己烯雌酚的年代，要丰富得多。

请持续关注，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去解析，那些替代己烯雌酚，承担前列腺癌治疗大任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