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兵谈枕边书
中华读书报:您主编过《补天——科学文化名人访谈录》,主编过“科学大师传记丛书”。据您了解,科学名人的读书生活有何特点?您推崇怎样的读书生活?
刘兵:《补天——科学文化名人访谈录》是20年前我和几个朋友所做的“木犁书系·补天文丛”中的一种,其中收集了一些媒体上对一些著名科学文化学者的学术访谈,应该是属于广义的科学文化和科学传播类的图书吧,而我仅仅是编者。不过可以提及的是,那时,国内关于科学文化和传播的出版既是新的发展的转折阶段,也是当时的热点。现在,虽然仍然有大量的科学文化与传播,或者说是大科普的图书问世,但似乎总是缺少了一些当时的热情和锐气。“科学大师传记丛书”,也是我在20年前主编的一套科学家传记的译丛,基本上都是国际上科学传记中的名著,也正因为是名著,这套传记译丛在今天仍然没有过时,遗憾的只是现在不容易买到了。其中我翻译的普朗克的传记《正直者的困境》一书,后来也有人希望再版,但版权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最近听说版权又已经被国内什么人买走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出版机构。
至于科学名人的读书生活的特点问题,我觉得,一般来说,科学名人当然是读书的,而且读书本来也不仅是科学名人,更是有文化的学者的共同特征,从科学大家的传记也可看出这点,而且其读书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可惜,看看现在,国内有不少科学家已经不怎么读书了——因为只为工作而读最前沿的研究论文,那是不算读书的。其实,那种只为了特定的目的去读课本之类的书,以及为了功利性的目的而读职业技能类的书,都不算是理想的读书生活。真正的读书生活,应该不只是为了工作,而是包括了出于非功利目的的兴趣所在并带来个人文化的提升的阅读,肯定要包括所谓的“闲书”,那才说的上是生活。
中华读书报:您平时怎么安排自己的读书?有计划吗?
刘兵: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着冲突的。其实我自己收藏的书很多,想读的也很多,但在这种工作压力下,真是很难有充分的时间去读那些想读的书,经常也是迫于压力去先读那些工作需要的书。因此,差不多是没有系统的读书计划。比如,我很喜欢读小说,各类的,而不只是文学名著。在现在的小说中,与科学有直接间接关系的就有很多很多。对其中有些文学作品的阅读,甚至也被引入到科学文化与传播的研究和教学中。在经常的出差中,我一般是会带上一本小说之类的图书,在飞机或火车上,以及在出差的其他空余时间去读,不过,以这种方式,还是尽可能地阅读了不少的作品,尽管与理想相比,还差了很多。
中华读书报:在主编《新世纪中学生通才读本:中外经典阅读·科学卷》时,您为中学生选了哪些重要作品?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刘兵:我曾经编了不少的读本系列。《新世纪中学生通才读本:中外经典阅读·科学卷》只是其中的一种。另外还有“新科学读本”,以及面向大学生的“大学生文化读本”之“科学文化卷”的《认识科学》,面向大学生和研究生学习的《性别与科学读本》《艺术与科学读本》和《科学哲学读本》,还有几年前出版的面向高中生的“科普分级阅读书系”中的《科学幻想》《真实的科学家》《艺术与科学》《博物情怀》和《科学技术的双刃剑效应》五种。我觉得,面向不同层次的读者的读本对其内容的选择标准是不同的。就中学生而言,当然首位的是要引起其阅读兴趣,且有思想性,能提出供其思考的问题,并且也不仅限于对知识的介绍,可以将各种不在传统的知识普及概念范围内的文本包括进来,而且不低估其阅读和理解水平,最好能够让读者读到相对更高的、略超出其现有水平标准的文本。
中华读书报:作为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科学史系教授,您经常为学生推荐书目吗?如果推荐,推荐最多的是哪些书?
刘兵: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学生来说吧。一类是上我的课的学生,对于他们,主要推荐的是与学习内容相关的书,但也没有一个标准的书目,有一定的随机性,是根据讲到的话题和学生的个人兴趣需求。而对于我所指导的研究生,则除了专业学习和研究的基本要求的专业书之外,我有时会更希望他们尽可能地阅读一些像小说之类的非功利性阅读的作品。我一直觉得一个不读小说的人会是很无趣的。再可以提及的是,在我的经历中,有一个有趣的体验,其实当你向某些朋友推荐你特别喜欢的某本像文学作品之类的书时,根据其反应,你会发现朋友也是可以分类的,其中就会有更与你相似,更能理解你的一类。
中华读书报:您的枕边书有哪些?这些书为什么会成为您的枕边书?
刘兵:说枕边书,应该可以联系到古人所说的“三上”,即“马上”“枕上”和“厕上”。就我个人的生活习惯来说,近些年来,真正意义上的“枕上”或枕边书,倒是几乎不读,而差不多躺下时就睡了,但与之相关的“马上”,大约可对应于今日之出差路上,以及“厕上”,却还是重要的读书时间,尽管按照当下一些“科学”的说法,“厕上”读书是不太有利于健康的。在我的理解中,这些场合应该是更应选择一些出于兴趣而非出于工作需要的阅读。在路上的时候我基本上是带上一本小说,而在“厕上”,因为属于碎片时间,读得就比较杂。曾有一段,“厕上”主要是刷刷手机,后来感觉不对,还是改回读书,例如,最近,就选择了翻翻积攒下来一直未读的好多本《中国国家地理》刊物,读上个一篇半篇的。
中华读书报:能否具体谈谈,您眼下读的枕边书的感受?
刘兵:在类似于枕边书的另外“两上”的阅读中,我更加注重的是基于兴趣的阅读。这种对于“闲书”的非功利的阅读,可以扩展不少眼界,让人想一些问题,但更多的还是一种休闲式的阅读,是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尽管有时也会部分地转化为与工作间接相关的内容,但那毕竟不是初衷。
中华读书报:您常常重温读过的书吗?反复重读的书有哪些?
刘兵:出于工作的需要,有些书是经常需要重温的,这是一类,像科学史、科学文化之类的一些经典著作,在这方面有一点突出的感受是,很多书在不同的年龄段阅读时,会有不同的理解和思考,应该说这也是经典著作的重要特点之一,所以也会有重温的需要。对于非工作需要的休闲阅读,其实也有很多的书想重读,但限于时间,基本上这还只是一个美好而难以真正实现的理想。
中华读书报:很想知道您比较喜欢哪些当代作家的作品?
刘兵:因为在休闲阅读的范围里,主要是读小说,就国外当代作家来说,杂七杂八地也看了一些。相对来说,与休闲的目标相一致,我会更喜欢看一些商业性的小说,像《译林》上的长篇小说,我应该大部分都看过,又如,像克莱顿、丹布朗,他们的小说我几乎是逢出必买。另外也会喜欢看一些有特色的学者式的小说,像戴维·洛奇、莱姆、勒古恩的小说等。
中华读书报:科幻文学您是否关注得多?比如刘慈欣等人的作品?您如何看待当下的科幻热?
刘兵:这几年,我对科幻文学还是相对关注的,还曾做过一次国内“星云奖”的评委会主席和几次评委。前面提到的像勒古恩、莱姆等,就是我很喜欢的国外科幻作家,但我对传统主流的那种硬科幻倒是感觉一般。就国内来说,我最喜欢的作家还是王晋康和刘慈欣,前者对于生命伦理的思考和后者超凡的想像力,都足以吸引我。最近,我还在《小说评论》上主持了两期王晋康研究的专栏。就当下的科幻热来说,对国内科幻界和科幻小说的发展显然是好事,但我觉得,国内像达到王晋康或刘慈欣那种级别的作家还是太少,在顶级科幻作家不足的情况下,科幻热能维持多久,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中华读书报:如果您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您会选哪三本?
刘兵:具体要带哪三本,还真是不太确定,不过,都到了无人岛了,肯定是不会带什么专业书了,麻烦的是,如果在无人岛要呆很长的时间,带小说又不太够看,很纠结。不过,很可能会带上金庸和克里斯蒂的书吧。
中华读书报:很想知道您最喜欢金庸的哪部作品,喜欢他作品中的哪位女主?说到克里斯蒂,您不觉得她的作品有些模式化吗?
刘兵:我觉得金庸的各本小说都不差,很难说最喜欢哪部,但其中如果要说最有特色的,我个人觉得倒应该算是《鹿鼎记》。至于喜欢他作品中的哪位女主,这还是让我保留一点个人隐私吧。
我不否认克里斯蒂的作品有些模式化,但在类型文学中,模式化是一个很难避免的问题,例如,那些武侠小说不也同样是很模式化的吗?就满足休闲和好看的功能来说,有些模式化也无所谓吧,这毕竟不同于对纯文学的阅读要求。
中华读书报:如果您有机会见到一位科学家,在世的或已故的,您想见到谁?您希望从他那里知道什么?
刘兵:我希望能够见到我在科学史等领域研究过的或者因研究而感兴趣的科学家,应该不止一位。我会希望能够从他们的回答中,对比自己在研究中的疑问。或者,我会希望见到那几位最顶级的科学家,听听他们对于科学自身的评价,包括正面的和负面的,以便对我们现在有关科学的争议有一个参照。
中华读书报:假设您正在策划一场宴会,您最想邀请谁参加?
刘兵:不知是为什么要策划宴会,因为不同目的的宴会,相应邀请的来宾应该会有所不同。不过,要是没有什么限制,就是随心所欲的一场宴会的话,我只想请几个日常最要好的朋友,那些大人物,一个都不请!
(栏目主持人:宋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