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合拍”。
1,
米子和男友感情到了快分手的时候,她琢磨着再找一个。
她对感情一直是宁滥勿缺,免得身心空虚。
她偷偷摸摸地上婚恋网站,每天下班去见一个男人。
半个月下来,结果令人灰心。
那些男人基本可以分为三大类:满嘴跑火车型、长相磕碜型、装逼满分型。
这天晚上又到了约会时间,她心想,这是最后一个,这个如果还不行,就休息一段时间再战,太累了。
大约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这个男人反而有点交往值:中人之姿,不算丑,身子不壮,脸上却略有魁梧神色。相书里说这种人是有福气的。他说话也没那么爱拨尖儿,一是一、二是二,思路有条不紊。他衣品也还行,黑灰搭配,整体稳重沉着。他开沃尔沃,是个低调的人。
米子觉得可以处一处。实在不行就当过渡的。
2,
第二天男人发微信来约,看来是对她也有意思。于是又去见了面,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感觉平平。这更奠定了他做P友的基础,米子心想,已经费心挖掘,也没挖出特别的闪光点来,哎,这男人也只能当个过渡的。
她这边淡淡的,男人摸不清头脑,更殷勤。米子有自己的小算盘:捞不到激情捞长相,捞不到长相捞钱财,捞不到钱财捞肉体。这男人已经沦落到最底层,所以谈情说爱不必精致,她只要不太放肆地应对着即可。眼下,需尽快摸清肉体合不合拍,如果合,她就赶紧把男友蹬了,省得他整天像烂疮上的纱布似的,硬撕下来痛,不撕下来又难受。裹裹缠缠这不是她的作风。
和男人约会了十多天,男人说心情不好。米子问为何。男人说了些工作上的事,大概是他退伍后和以前的连长合开了一家公司,那是过命的交情,所以他在财务上没有邪念,不想对方却一直在动脑筋,这会儿要把他踢出局。
米子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因为这个男人不管是富有还是贫穷,给女人花钱都极有分寸。不打算谋他的钱就对此无法共情,她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男人问:“晚上能陪我喝点酒吗?”米子说:“好吧。”
晚上一起吃饭,男人一副“正人君子最难当”的可怜相。米子的心思飞到另一边,她心想,经手的男人多,男人肯不肯给女人花钱,过个两三招她就能判断,但是男人性功能如何,她却判断不了,真是衰。
有人说男人鼻子大就强,有人说男人脖子短就强,有人说射手座就强。全是胡扯。
男人和女人亲密的事情,需女人自己去体会。并不是所谓“坦克的力量,缝纫机的速度”就能打一百分。他就算是火箭的速度女人也得受得住不是?某些网文太耽误人了,一味宣扬大、快、久,简直是性盲写的。每个女人要的都不一样,米子喜欢男人吻她的背,哪个网文或科教文里写过这样撩?默契这种事,非常难得,还需要双方沟通和磨合。米子只盼着他快点讲完。
米子也喝了酒,她说她不能开车,叫他帮忙找代驾。男人说我帮你开间房吧。米子说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的。心里却说,这个火候合不合适呢,应该差不多吧。
男人在就近的一家快捷酒店开了一间房。米子一进电梯就感觉不好。快捷酒店一般都没有大厅,行,这点可以原谅,可是电梯这么狭窄有异味且贴满小广告,就说不过去了。出电梯后,是铅灰色地毯,散发着陈年的灰尘味和烟味,米子开始打退堂鼓。
进房间后,感觉更糟糕。老式的行李架,落满灰尘的百合窗,床一躺上去硬得像石头。
3,
洗澡的时候,花洒有几个眼儿歪了,乱射。米子洗得很不爽。她安慰自己,有句话讲“否极泰来”,也许失望到一定程度,会有惊喜在后面。于是即便是像石头一样的床,她也躺下去。
男人跟她一样全身带着劣质香皂的味道。他在她身上沉下来。
他的手很硬,摸到哪儿,哪儿硌。好的男人,应该像温暖的流沙,包裹,沁润,窒息。这个男人却像岩石。
她忍着。
男人的腿也很硬,他用膝盖顶她的膝盖,她感到一种强迫。
男人的脚更硬,他用脚趾头顶着她的脚心入侵。
当他们突破防线时,米子感到不适,她往上拱,男人也往上出溜,最后米子两手撑在枕头上,从睡姿变成坐姿,男人还在努力。
男人说:“你这样我吃不上力呀。”
米子把眼睛瞪得圆圆的。她心想使不上劲儿就不要使了,这跟刚从地里拨的胡萝卜有什么区别。
男人被开了头儿,不肯停。他强行抱住她的胯骨把她出溜下来。单这一个动作,米子便了解到他有多么自私和不解人意。她试探性地想翻身,果然,男人并不理解,他一定要按照他自己的意志把事情做完。
米子感到他在自己体内一下一下地大。他终于完事儿了。
米子觉得好累啊,她好久没这么累过,她噗哧噗哧地喘,有气无力道:“帮我把手机拿过来一下,我手机在包里。”
男人误会了她的累,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在包里是吧?”他重复了一遍,脸上有得瑟的鬼笑。那笑意是:看我能日天日地,都把她弄成这样了。
还有,手机都让我帮拿了,我们是一家人了。
4,
第二天,男人又发微信来,米子不想理会。男人冥顽不灵,一直发。米子手机是双卡,干脆把那个卡关掉。
晚上男朋友回来提了分手,他说这么久了,我也看得见你的嫌弃。
男朋友说他这几天就搬家,他没有说“祝你幸福”,也没有说“以后还是朋友”。成年人的分手真是无聊,一点波澜都激不起。
等晚上下班回家,家已空了一半。米子坐在床上呆呆地想,其实男朋友和她在那方面算是合拍,可惜感情上合不来,越伤越深。她就算另去找人,也要先图个“顺眼”,光这一条就筛下去一箩筐人,在剩下的里面找,衬抖的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她想有的人可能注定了一生都在找。
她想起28岁之前,要想找个过渡的,随手就能找到,28岁以后,却越来越难。
是自己拔高了要求还是男人的质量越来越低?客观来讲,她也并不清楚。
这时一个男蜜约她出去宵夜。这是一个高中就混在一起几乎忘记性别的朋友。他结婚三年了,前段时间他说他遇见“真爱”,今天他说他的“真爱”换车缺5万块钱,他想把这钱给她吧,又怕她以后狮子大张口,不给她吧,这段关系就完了。
“我们特别合适”,他讲得口吐白沫,米子也只听出来他们不过是身体上的合适,他形容那女孩韧可作弓、柔可作弦,一颦一颤皆是绝音。
男蜜在KTV里玩命地唱:“我把梦撕了一页,不懂明天该怎么写——”米子看他那伤感的样子,心想都说做男人好,男人可以把“灵”与“肉”分开,但看起来也并不是这样嘛。这倒要感谢她的那块“肉”并不合适,否则她的“灵”又要被撕扯一番。这样一想她略有释怀,“找”的辛苦和卒然便也不足为道了——有的人一生茫然,一生寻找,也许找的意义并不是具体的那个人,而是“找”的过程中,发现的灵与肉那种丝丝入扣的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