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
在乡村度过一个夏天的夜晚,又赶上晴朗的天气,真是太好了。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院中,凉风习习。一抬头,半轮月亮挂在树梢,蓝灰的穹顶之上,星子忽明忽暗地闪着。顿时,便能勾引出许多久远的记忆出来。
我起身关掉院灯。父亲说:“关灯干嘛?黑窟里蚊子多。”我说:“看星星。”父亲便去屋子里拿了两把蒲扇,递给我一把,出门时顺手又把屋里的灯也关了,院子里就没有了一点灯光。再抬头,天上的星子便异常的亮了,清透的亮了。
我们面北而坐,正对着我们的是北斗七星。父亲叫它勺子星。我按着课本上的方法,循着勺子星勺口两颗的方向,延长五倍去寻找北极星。父亲用手指着一颗:“还用找,那不是?”我问:“您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父亲说:“从前在湖里,夜晚船在水上漂着,要是找不到它,那还能知道东西南北?”其实父亲并不怎么会使船,只是为了谋些过活,偶尔跟着别人下湖。两个同伴,一叶小舟,漂在茫茫的湖上。茫茫的夜里,北斗为他们导航。十天半月回来,总能带回一些收获,添补一穷二白的日子。
我给父亲讲,现在国家研发的北斗卫星导航系统覆盖全球,有一百三十多个国家签约使用。通过这些卫星,全世界都能准确找到我们家的院子。
小时候的夏夜,每每这样坐在或躺在院子里的苇席上看星星,都是父亲或叔叔给讲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牛郎星,中间又大又亮的那颗是牛郎,两边又小又暗的是他的两个孩子。牛郎用担子担着他的两个孩子过天河找织女。天河那边跟他们对着的就是织女星。他们只能这么远远地望着。天河是王母娘娘用金簪子划出来的。真坏!还有鞋底乎子星,一团小星星细密地聚在一起,形状真像个鞋底。总是想,那是天上的神仙踩下的脚印吗?
“噫,记得小时候经常看到三颗很亮的星星整齐地排成一行,怎么找不到了?”“那是三星,这时候看不见,到冬天才能看见。”父亲为我答疑,说着自己笑起来,继续道:“天上的星星很多都是转的,三星也转,过去都说`三星追权霸(音),追上过年吧’。那时候的人啊,都盼着过年,过年能吃口好的。三星就是怎么也追不上权霸,就听人这么说,权霸是哪一颗,我也不知道。到开了春,天泛暖了,三星就转到南边,老辈儿里都说`三星对门,门口坐人’就是这么个意思。”父亲不懂行星和恒星的概念,用他的认知给我解释。而我听到的是,原来祖辈们没有高科技,也一直在与天空对话。
我拿出手机,调成夜景拍照模式,对着北边的天空试着拍了一下,竟然清晰地拍出了北斗七星。“嘿,北斗,我抓到你了。北斗,北斗,请回答。”这是高科技模式下的对话。
父亲用蒲扇“啪啪”地为我打着蚊子。
我起身打开院灯,让星星们在灯光中渐渐隐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