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

这个下午

这是一个不错的下午，也可以说是一个不太好的下午。我睡完午觉醒来的早，然后又是耽搁了一会儿，我时常提醒自己，不要再有耽搁，我已经耽搁不起了。这样想会引起我更多的不快和不自在，所以，我尽量不去想。所谓的耽搁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终于我拿起了那支毛笔，在湿润过它之后，我关上门。与昨天相比，我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没有犹豫，就是说，我没有在先看书还是先写字的选择上迟疑不决。一个小时多的时间过去了，我一边听讨论，一边写字。我喜欢这样的“一举两得”，但我总是怀疑这样的便宜未必对所有的事情都适宜，如果我不听讲座，会不会写字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这似乎不好考证，但这样的“一举两得”却是已经养成了习惯。我不禁又想，我喜欢“一举两得”不该有什么错，只是没有弄明白不具备那样的力气，肩上挑着一百斤的担子，又想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那样是走不了多少路的。我可能是喜欢这个看起来很努力的样子，结果是讨不得好的。这也许与耽搁不起有些关系，但还是没有明白，想把一天当两天过，促成的会是什么？会不会是应该还可以活二十年，因为活得太迅猛，把二十年活成了十年。

这个不禁所想，在下面所做的事情上有了一些证明。

我先说在写完字之后，我又做的事。早晨看的书还摊在桌子上。我很难说得清，为什么会在吃早餐前没有收拾掉它们。往日是不这样的。我喜欢桌面上空阔干净，这样的喜欢也是难以说得清的，或者说，要费很多功夫去说，起码在这一会儿是划算的，所以，还是不说的好。但我必须告诉自己，到了这会儿，我才明白，我把那些书留在桌子上，一定是有一种秘而不宣的意识把我的习惯阻挡了，这个意识从最终看，是在今天，或者说，在这个下午，我应该为早晨读过的那些书作一点笔记。对了，那个盛着一支铅笔和一支铅笔的笔盒也在桌子上放着。我看着几本书我笔盒，就立即坐下，那种心情就像饿狠了急着吃东西一样。就这样，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开始写笔记。

写笔记，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或者用自己的话重述书里写的，或者写一点自己的感悟，总之，都是一些想说的话。所谓的笔记，是看过的书引发的一些话。除此之外，写笔记在我，还有一个意思，我还在修炼我自己。人的修炼是多种多样的，在我看来，能天天吃了饭在小广场里看人下棋也是一种修炼。比起那样的修炼来，我的写笔记之类的修炼真的是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一些卑微。看人下棋，看完了，什么包袱没有，清清净净地回家吃饭或者睡觉，吃完了睡醒了再去清清净净地看，眼睛也不会感觉累和委屈的。斯蒂芬·金上小学一年级，在家里害病看了六吨重的漫画书，然后写了四个故事，他用这四个故事卖了一块钱。我如今已经退休，论字数写得不算少，可没有卖过一毛钱，如今还在对自己说修炼。这真让我惭愧。所以，我说自己的修炼真是卑微，虽说包袱从肩上卸了，可还在心里坠着。说修炼，还不如说是找不自在。

最不自在的是眼睛。这几年我的眼睛衰退得十分迅猛，一下子模糊了，再一下子就晕了，又一下子就一阵阵地什么也看不见了。笔记写了一会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但知道要写什么话，也还知道说那些话的字如何写，手也还听使唤，竟然用手握着笔在笔记本上绕出一个又一个字，绕出想说的话。笔记虽然绕出来了，但这感觉可一点都不好。感觉不好了，我就站起来，站到窗口，让眼睛对着远处看，它还没有坏到远处近处全都看不到，于是，我对眼睛，对自己，又有了信心，尤其往后的日子，如果按年龄计算的话，这信心差不多又给我增了十年的岁，我竟然不去想增出的那十年岁，要不要拄着拐杖走路。我之所以不想，是觉得增那样的岁实在没什么意思。

站起来几回，笔记也写完了，下午也过去了。抛开一切不说，单从感觉看，这个下午，好的感觉是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好的感觉是“后怕”，这和耽搁不起的心情是一回事。

2021-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