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狗眼里的春天第二部(40)

你起初虽然微小,终久必甚发达。

from 《圣经 · 约伯记》

就像一场噩梦,我们现在面临着非常严峻的考验,猴子打人的事已经传开了,一边是赵飞家口口声声要把猴子告到坐牢,一边有家长闹着要退学费。这一切在我的脑子里成了一团乱麻,心情烦躁惶惑不安。好在大家齐心协力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上午我先到学校安抚家长,我望着他们说了许多好话,大部分家长都通情达理,站在同情我们的立场上,不多久二十多个家长渐渐散了,最后只有两三个坚定要退的,我就让朵朵算好已经发生的费用,把剩余的学费当场退给了他们。过了十点多,看看再没有人来了,我和憨子买了营养品去医院看赵飞。

我们到的时候只有赵飞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他看见我和憨子进来马上充满敌意地蹙起眉头,一脸阴沉地说,你们还来做什么?明明是他挑事,现在倒好像无辜受害者一样,还摆出这样的臭架势来抵御我们的善意。

他这样的嘴脸让我大为恼火,差点直接冲他蹦出三字经,但转念想到救猴子要紧就强压自己心头的嫌恶,强装笑脸,疾步走到床前拉着他的手说,领导,太对不住了,现在才来看你。

赵飞对我的“表演”毫无兴趣,他从我手的里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还厌烦地甩了两下,你想做什么?他警觉地瞪着我,眼里装满看穿我的讽刺和鄙视,他不客气地指着我说,你少给我来这一套!

他的敌意和无礼,让我感到屈辱,但是又不敢跟他搞僵了,我只能好话加好脸的继续哄着他,其实,我蛮佩服你的,赵飞!我模仿惠姐那样缓慢低沉的语气跟他说话,显得我的态度认真而诚恳。

我佩服你这个人敢作敢当,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比起我们这些敢想却不敢做的假正人君子来说要光明磊落得多。我一边说一边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我注意到他开始软下来了,看我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我对后面的谈话开始有了信心。

你是能干大事的人!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当然,那天我们有一些误会——你那天晚上真有胆色,临危不乱。其实我那天在心里就挺服你的,只可惜那天那样的局面没有化敌为友的机会,要不然,我非得交你这样一个朋友不可!他瞪着眼睛等我说下去,眼光里竟然流露出遇到知音的兴奋感,他的手下意识地向我伸了过来,我就一把抓住。

我暗忖,赵飞这样的人应该是崇尚江湖人物的,就有意把话题往他感兴趣的地方引导,你跟我欣赏的一个大哥级人物很像!他大感兴趣,十分激动地反问道,像谁?

我咧嘴笑了,大彪!

真的?!赵飞一脸兴奋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

你认识他?

嗯,我们几个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怪不得你们有那样的身手,嘿嘿,早认识你就好了,他开始笑容满面了。

坐,坐,莫站到,赵飞突然扬手客气地招呼站在我身后的憨子,憨子笑笑,顺手扯了把椅子坐下来。

病房里的气氛已经变了。

赵飞半躺在床上,忽然身体倾斜过来,直到嘴巴靠近了我的耳朵,他神神秘秘地轻声说道,迪哥,听说了吗,金老歪和彪哥就要回来了?

哦,我很惊讶,他居然改口喊我迪哥,你从哪儿听说的?

他笑了笑,听一个朋友说的,据说他们要带一个大项目回来。

不管是真是假,我和憨子都大吃一惊,从食品厂拆迁之后我们就没有任何关于大彪的消息,作为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晓得他可能要回来,我们心里难免有些小小的激动。

迪哥,等到彪哥一回来,我们是不是就成亲兄弟伙的了?赵飞问我,我噗嗤一声笑了,毕竟这场面太可笑了。他也跟着笑,笑得特别响亮。

我正巴不得他这样就汤下面呢,就用力摇晃着他的手说,当然是亲弟兄伙的。

憨子也不失时机地响应,那当然咯,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嘛。

赵飞两眼放光地点着头。

我们正聊得热火朝天,赵飞的爸爸端着个餐盒走了进来,他讶异地瞪着我们三个,估计是心里对我们如此的亲热感到莫名其妙。

我起身毕恭毕敬给他鞠了一躬,赵叔叔好,对不住您家了。

赵飞爸爸有些不好意思,把饭盒搁在床头柜上,找凳子招呼我坐。

我继续模仿着惠姐处理事情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连声道歉,赵叔叔,实在是太对不住了,我今天才来,您家多原谅。我会承担赵飞的医疗费用,您家放心。

赵飞爸爸脸上没得一点表情,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你这后生哥儿态度还是蛮端正的——不过,你也晓得的,把我家飞飞打得这么严重,光态度好肯定是不行的。

我再次站起来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主要怪我没把自己的员工管好。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哪屋的爷娘不心疼自家的伢呢?您家放心,有什么想法您尽管说出来。我尽量装作态度诚恳的样子,嘴上这样说着,然而心里却窝着一股怒火。

他愠着神仔细地瞅我,好像能把我的内心活动窥探得一清二楚,这时他的表情就变了,黢黑的面孔流露着的勉强客气。

嗯,你说得很好。不过,人已经被你们打得躺在床上动不得了,总不能夜壶打了把儿——光嘴巴表示吧?尽管你说得瓜甜蒂巴苦的,不拿出该有的实际诚意来,我们也还是有可以说理的地方的。这个老狐狸一样精明的人锐利地逼视着我的眼睛,他把尖锐的东西用一张好看的纸包起来递给了我,而我不得不伸手去接,明明被扎得生痛,还要客客气气领他的情。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摊牌了,我和赵飞刚刚搭建起来的“良好”关系似乎就要迎来第一次考验了。我暗地里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他,嗯,我理解您家的心情,我年纪小不懂事,很多考虑不周全的地方您家多包涵,您觉得多少才能表达我们的诚意呢?直接说不要紧。

这场谈判,在我们故作轻松愉快的神态背后都暗藏着对彼此的恶意,几乎阴险到残忍的地步。

爸,其实我伤得也没那么严重。赵飞急了,翻身坐了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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