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思更深

思悠悠,恨悠悠,此生此情几时休?纵观古今文人的许多爱情故事,感天动地,风流千古。唐宋六位诗人词家李商隐、苏轼、柳永、李清照、陆游、朱淑真,更堪称令人驰魂宕魄的旷世情种,他(她)们留下的篇篇爱情绝唱,成为浩瀚的古典诗歌天空中一道特别绚丽的彩虹。从唐宋文人写下凄美动人的爱情诗词中,你能评选出谁最情深意笃吗?

晓风残月思更深

第一次和北宋著名词人、婉约派代表人物柳永邂逅相遇,是由一首《雨霖铃》词引导的。那是在中学的语文课堂,当念到这首情感凄美、词语清丽的宋词时,仿佛在公园漫步之际,猛抬头,见到一位绝色佳人亭亭玉立于我的眼前,不禁惊呆了。这篇美文,把一对依依惜别的恋人安排在一个凄清冷落的怀人境界中,目望千里烟波,耳闻兰舟催发,泪眼相看,无语凝噎。这首柳永离汴京前往浙江时“留别所欢”的作品,全文从头到尾103字,情景交融,展示了令人伤心惨目的一幕;生离死别,抒尽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不尽愁思: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兰舟摧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功名蹭蹬,四处飘泊。通往宦海的独木桥被皇帝无端地拆除了,逼着柳永这位“浅斟低唱”、“怪胆狂情”的才子,堂而皇之地闯进了大人君子们向往而不敢往的烟花巷。任凭着一片痴情,流连于花街柳巷,宿眠在秦楼楚馆,柳永一步步走近下层的歌女舞伎,去以自己的心发现她们的心,向她们传递着真情的信息。借助于一腔才华,独步于大宋词坛,另辟着词曲蹊径,柳永一笔笔掀开词史新的篇页,用自己传神的妙笔,演绎着传奇般的故事。

生活在汴京的名妓,无不敬慕柳永,以能求得一见为荣。若有不认得柳七者,众人都笑他为下品,不列妹妹之数。所以妓家传出几句口号,道是:“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柳永沉沦得如此潇洒,足以让一切道貌岸然的权贵、豪绅和儒家夫子瞠目结舌;柳永风流得如此超脱,也足以使一切权势下的情色和金钱上的肉欲黯然失色。

柳永在秦楼楚馆和妓女们相遇相识,与她们相知相爱,和她们心灵相通。她在青楼中找到理想归宿,并将红粉知己作为抒发情感的寄托。一个由宋太祖赵匡胤制造的纸醉金迷、消磨锐气的时代孕育和催生了柳永的才情,而众多歌妓的色情才艺又按动了词人灵感的开关,从而使描述她们处境、赞美她们才艺和倾诉她们痛苦的柳词喷涌而出,词中更吐露了他对她们恋恋不舍的真爱和念念不忘的深情。在一阕《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中,词人以怀远盼归的缠绵“春愁”,来诉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相思之情,表达了对伊人坚贞不渝的感情: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二郎神·炎光谢》是一首咏七夕佳期的词,柳永一反以往七夕诗词的伤感情调,把天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美丽传说和人间李隆基、杨玉环马嵬死别的动人故事,演绎、融汇为一个纯情浪漫、晶莹剔透的意境,表达了词人对普天下有情人的美好祝愿,也抒发了自己对纯真爱情的热烈向往。

炎光谢。过暮雨、芳尘轻洒。乍露冷风清庭户,爽天如水,玉钩遥挂。应是星娥嗟久阻,叙旧约、飙轮欲驾。极目处、微云暗度,耿耿银河高泻。

闲雅。须知此景,古今无价。运巧思、穿针楼上女,抬粉面、云鬟相亚。钿合金钗私语处,算谁在、回廊影下。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年轻时的柳永,在汴京的一次宴会上,与一个已经分手的歌妓不期而遇,重逢交谈演绎了一段悲欢离合的故事。宴席中她那楚楚动人的神态,不禁勾起他对旧日恩爱的缕缕情思,又见她双眼泪盈,顾盼生姿,在他耳边倾吐着隐藏于内心的肺腑之言。为此柳永写了《秋夜月·相见欢》一词,希望她“待信真个”,割断一切羁绊,对前番误会表示谅解后,“共伊长远”,久久相爱。

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向尊前、闲暇里,敛著眉儿长叹。惹起旧愁无限。

盈盈泪眼。漫向我耳边,作万般幽怨。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难见。待信真个,恁别无萦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

然而柳永也有为爱所缠、为情所困的时候。他相爱过的歌妓,一旦别离后并非都能破镜重圆。有的意中人一去不返,留给他的是行思坐想,终日思念。山远水远,谁知伊人身在何处,望穿秋水,锦书难托。他的《凤凰阁》一词,诉说了一个断肠人,在黄昏时分更觉得分外惆怅伤心。

匆匆相见,懊恼恩情太薄。霎时云雨人抛却。教我行思坐想,肌肤如削。恨只恨、相违旧约。

相思成病,那更潇潇雨落。断肠人在阑干角。山远水远人远,音信难托。这滋味、黄昏又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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