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峰专栏】写生是亲近自然

有学生问:山水画写生画速写与拍照片哪一种方法实用?在创作中能发挥作用。其实写生的意义不在写,写生是画家凭借对自然山川的情感感受,吸吮自然造化的精神与养料,通过仰观俯察,让见识在造化中得到升华。长期坚持写生,亲近自然,是一个巨大的知识积累过程。这个积累过程随着自身艺术的不断进步,这种能力不断加强,会产生由“量”到“质”的飞跃。

中国山水画的发展历经沧桑,历史上许多著名的山水画家在其创作过程中都是以写生为基础,并在写生创作过程中总结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理论。北宋时期范宽、关仝、李唐、郭熙等大师们的巨制,无不是“穷其物理”写生之后的经典之作。相传范宽在中条山、华山一带几经寒暑,而作《溪山行旅图》。五代荆浩亦在《笔法记》中说自己在太行山中携纸写生松树万株。明代的王履历尽艰险而画《华山图册》,清代的石涛则云游大江南北,“搜尽奇峰打草稿”。近代的黄宾虹、傅抱石、李可染等山水画家的写生作品也是精彩之至。他们虽然各自的写生方法不同,都是以大自然为创作的源泉,从大自然之中汲取创作的灵感与素材,即“师造化”而“得心源”。

写生远不是画几张速写或拍几张照片,回来后依照这速写或照片画成作品那么简单。写生的道路艰难而又充满乐趣,需要有真诚的态度与切实的行动。有两条道可走,如同高速公路与羊肠小道,虽然终点一致,二者的过程却完全不同。高速公路省时省力直接奔目的而去;而羊肠小道则行人不断与山川、草木、河流、村庄有真切的面对,野花的香气,飞鸟的鸣啭,茅舍的炊烟,都使行人的旅行充满诗意。小路的行走是向自然山水的逐渐融入,路线的选择,偶然的停留都取决于行人的心情,行人与山川都是自在之存在,二者的交流是和谐而互为意义的。

如今的画家多选择走高速公路,目的明确,缺少沉静的凝视与精神交流,偶然接近山川草木,却多为外在的走马观花。过于简单的过程使山川的神秘幽婉变得直白,画家对山川的感受不再有心灵家园的温暖,而是局外风景。山川的主体意味消失了,成为科学家眼中的客观物体。行走的速度虽然快捷,却难免无趣、乏味。

北宋画家郭熙《山水训》说:“真山之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这是自然界的四季之“形”。“风、雨、霜、雪、雷、电”是季节中的自然现象。晨曦、午日、晚霜、夜月又是一日之中的时间差之“形”。槐、榆、柳、枣、松树等各有其树“形”。这些时空物体的各自具体形态结合,给画家的写生所带来的是与自然界所产生的共鸣之后,升华为笔墨之“形”的原材。古代山水画家就是根据山势、石纹、树木的外形及结构特点,创造出意象的笔墨之“形”,即各种“线描”、“皴法”、“点法”等笔墨艺术规律。

陈子庄说:“写生,就是传神”,那么只忠实地描绘对象而没有主观情感注入的造型与笔墨,既不能传达出画家之“神彩”,也不能传达出山川自然之“神韵”,只能成为一种技巧。也就不可能出现像荆浩那样“恣意纵横扫,峰峦次第成,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的传神、写生之状态。

山水艺术是深山之中的天籁,是偶尔可闻的鸣虫之声,是一草一木的生命咏叹,没有一颗宁静淡泊之心,带着情感融入到自然山川之中,就难以体味其中之美,其中之味。山水画艺术的美,在于其真,在于其静,静可以抚慰心灵,洗涤污浊,静也可以怡养身心,使人耳聪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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