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溪:心在云处不思归

    心在云处不思归

        文/黄溪

有外地画家朋友来柳州想去写生,第一个闪出的念头就是想带他们去融水或者三江,对于桂西北那一片山水是特别偏爱的,可以说是情有独钟。

在一个快临近黄昏的下午从柳州出发,沿着刚开通不久的三柳高速而上,告别久居的城市,进入眼帘的四野早已披上了夏日厚重的绿装。阳光还在正前方,偶尔会刺对眼,随着路面的曲线不断调整着姿态,或被遮挡的时候,一些独立的石山已成黛色,一座一座被轻轻放在身后。放在身后的还有那些熟悉的地名,太阳村.洛满.开山寺.柳城······这种感觉就是熟悉的人在旅途。

到达融水县城正好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让人感觉特别温暖。车子缓慢驶过融水大桥,桥的建成已有多年,它的老旧似乎已有不堪重负之感,宽阔的贝江就在下面。融水在古代时为百越之地,秦归属于桂林郡,郡是典型的秦制。百越的含义至今还有些争议,大概和上古时蚩尤部落战败西迁有点关系。秦时以前的百越地理范围涵盖非常广,它包括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诸如“闽越”.“吴越”.“扬越”等等。现在习惯上的理解“百越”,大体是指“南越”或“雒越”,它包括岭南,广西大部和越南的部分地区,于是才有了“楚越咽喉”之说(这里指的是桂林灵川)。在融水县政府驻地融水镇曾经有一座繁华的古城,它年代久远可以追朔到先秦以前,其历史能和桂林.柳州媲美,只是如今它们已经深藏在那些破碎的瓦砾下面。就像喜欢一些有故事的人,更喜欢那种有故事的地方,因为曾经的生命,曾经的传承,让即使一点点残留的气息也会变得异常朴实凝重。

夜晚歇脚的地方在贝江边上的长赖民俗村,它距融水县城有8.5公里左右,这是一个移民新村。来这里主要是带远方的朋友品尝一下地道的贝江鱼,还有野菜.酸肉这些。饮食文化是地方文化组成的重要部分,它带有日常最基本的生活密码,咸,淡,酸,甜,麻,辣无不与地域包括气候有关。《远方的家》栏目非常侧重于饮食同样是因为这个道理。这次有若子带队,他是融水人自然更了解融水,吃和玩就更有了方向。酸肉的做法流行于贵州.湖南.广西.江西的部分地方,它是那里的少数民族一种独特的食肉方法,其味道鲜美,清爽上口,食之不腻,通常是招待贵客的招牌菜。而山里能食用的野菜就更多了,诸如水蕨,野芹菜,鱼腥草等等。

第二天的早点是述兰的侗族油茶。一早融水就大雨倾盆,听雨,观雨品油茶,听侗歌,日子就这样慢下来诗意无限。有一种歌声毕生难忘,有一种歌声能揉碎灵魂,她让人柔弱,那就是侗歌。第一次听侗歌好像是在湘西通道的芋头侗寨,其实是没有听懂歌词的,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潸然泪下,这是一种很难解释的情愫,一如那首轻轻吟唱的《七色崖》,会联想到七色崖上盛开的斑斑点点七色花。有一种音色的震颤会直接融入血液,共鸣于感知的微小触点,渐渐在情绪里散发开来。述兰唱的侗歌和三江的侗歌还是有区别的,倒是有那么一点壮族山歌的味道,她说这更原生,没有修饰的部分。不管是侗族还是苗族,他们都在不断迁徙,而这种迁徙是否和一种驱赶争夺有关?不得而知。但就他们生长的环境而论,大山,密林,这又不无可能。述兰说侗族是一个骨子里忧伤,但又诗意的民族,这一点苗族人也有,许这就是会有那种感人歌声的原因吧?了解这些是写生之外的活动,不希望我的画家朋友只单单为写生而来,书法.绘画最高境界是什么?如果没有植入文化灵魂的元素,他们只能算是工匠,算是技师仅此而已,人的一生一定是被知识还有经历而丰富起来的。

喝完油茶,我们把下一站定在了红水乡,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雅元在红水乡中心小学支教,一直想去看看。从融水县城出来继续上三柳高速,雨点轻快的拍打着车窗,雨季总会莫名是让人感觉如此美丽。看见了鸬鹚洲,也看见了丹洲,它们就这样静静的泊在融江里,好似烟雨江南。

到红水乡时雨小了很多,几颗几颗的飘落。尽管电话中已告知我们会来拜访,雅元见到我们时,看得出还是非常的激动,她早已备好甜酒,糯米饭等候我们的到来。学校正在抓紧扩建,看得出快收尾了,尽管在山里,这校舍还是扩建的非常漂亮,和过去我们集体援助过的学校还是很有区别的,不再寒酸,不再破破烂烂。不过雅元住的地方还是很简陋的,单间既无厨房,也无卫生间,饭桌,床,书桌是主要的摆设。多少个夜晚只有她那台笔记本电脑陪着她,像母鸡孵蛋,孕育出她那无数美丽的文字。除了教学与写作,雅元还有一项工作叫“精准扶贫”。这次有幸见到了她“精准扶贫”的对象,一位苗族阿姐,三十岁守寡,十几年过去了,带着两个孩子并未改嫁。阿姐穿着传统的苗族服饰,手工绣花,手工染布,漂亮的民族服饰却无法掩饰生活给她带来和实际年龄不符的过度衰老。

阿姐带我们去采摘杨梅,那些杨梅树就生长在山谷.沟壑,和她们世代耕种的梯田在一起,田里的禾苗刚刚散叶,绿油油的煞是好看。水中布满了四叶浮萍,一些鱼儿被我们惊吓的游来游去,田基黄.一点红长满了软软的田埂。这样的雨日无法看清对面山上和更远的地方,就想起了那句伴随童年的歌词“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说不定还真有呢。也会想起克楠老师那篇《西海固在燃烧》,没有水,没有树的地方是多么的悲凉!唉,住在这样的山里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一切都是干净的,干净的甚至想要把自己的肠子都扯出来洗涤一下。树上的杨梅果有些红的已经熟了,有些青青的还很酸涩,它们的叶子和枝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此时要吃杨梅免不了一身湿透,还真不容易。

很快我们又要离开红水了,雅元很是不舍,我和若子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可还有事情要做,带远方的朋友继续一路行走,一路写生画画,下一站我们决定去雨卜。

雨一直在下,从贝江逆流而上,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贝江河谷的野生杜鹃在一个月前已经凋零了,雨季让河水也猛涨起来。几年以后贝江河谷将不复存在,会被巨大的水库代替成为柳州最大的饮用水来源地。

雨卜,我又来了,因为修路这里被拆迁的面目全非,一个大工地横陈在面前,那些熟悉寨子里又多了几栋现代建筑,冰冷的矗立在那里。唯一不变的是大雨过后,六甲河的水依旧清澈,依旧泛起让人内心迷醉的蓝,我已经明白了六甲的意思,它指的是六个村寨。曾经赠我玫瑰酒的阿哥家关门闭户,该是外出打工了吧?没有保护意识的开发让雨卜这个名字破损,不再有当初的纯朴与宁静。于是我们选择再往里面去,只是前面的塌方阻断了我们前行的道路。

离开雨卜前,我又回头留恋的张望了一眼,有一天她一定还会恢复当初的宁静,一如雨卜山上仍旧美丽的那朵云。

       

     【作者简介】黄溪,男,网络作家,1973年出生,四川自贡市人,久居广西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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