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儿果园儿菜园儿 / 开普饭

到了丢三落四，自言自语，想一出是一出的年龄，就该疼疼自己，用心伺候伺候那片憔悴了几十年的心情了。

那是一场车祸让我明白：无论对家庭还是孩子们，我都已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由此，我想到了故乡的果园，背起行囊，拄着拐杖，住进了果园的小院儿。

小院儿距村五里地，在一道三里多长深沟的腹地，是好友菊梅夫妇在十年前建猪场时留下的。没想到，就是这方小院儿，几乎涵盖了我晚年生活的全部。

当我抱着春节后的第一轮圆月刚来小院儿时，破门烂窗、瓦砾遍地、铁条、木板、砖头、蒿草横七竖八纠结在一起，眼前一片荒芜。

多好的小院儿啊，竟被岁月糟踏成这样！我一边叹息，一边小心翼翼拾开通往屋里的小路。屋门后有铁炉可以取暖，墙上杵着半截烟筒，几只麻雀住在里面。天很冷，逼人的寒气催我立马点着了火炉。

迎面的冷风嗖嗖地吹着，又忘了掏掉鸟窝，烟全被堵在屋里，一会儿功夫，便浓烟滚滚呛出泪来。此刻，我突然感觉得这种烟熏火燎的味道好熟悉、好自然、好亲切啊！

这或许就是小时候与父母一起过惯了的日子吧？我爱山，爱小院儿，爱家乡的热土，我属于这里。

我像一个独具匠心的美容师，精心梳理着小院儿。先找朋友帮忙清理院中杂物，再将四周各样的花树打扮得利索漂亮，让它们伸胳膊蹬腿舒展开来。

而今的小院儿，十多种鲜花次第竟开，花香四溢，招蜂引蝶，鸟唱虫鸣，好不热闹，一颗沾满香气的心随之欢快起来。

山中的夏夜格外清凉，微风习习，蛐蛐儿伴奏，蛙声一片，将小院儿挤得满满当当。星斗月下，我独坐小院中央，眯起眼，任凭柔柔的风轻轻掠过。夜深了，拿起小板凳，带着甜甜的香味恋恋不舍走进小屋，望着窗外的小院儿，想着一天的农事：我的果园儿，我的菜园儿，我的鸡棚鹅舍和笼子里的小狗……

时而不安分的思绪飘满小屋，飞出小院儿，时而又拿起笔将这些琐琐碎碎记进小本子里，一瘸一拐的腿拴不住那颗激动疯了的心。困了，静静的小院陪我入睡，直到小鸟儿衔着黎明的露珠在小院儿喋喋不休，直到鸡啼狗吠鹅在嘎嘎乱叫。

小院儿醒了，它是心灵的归处，也是心灵的驿站，催我早起，挎个工具兜，向果园走去。

果园是我的梦，我像爱我的孙女和孙子们一样爱着它们，照顾它们，我做得认真而细腻。烈日炎炎，我怕小树被烫伤，就用宽宽的硬纸条为400多株小栗树穿裙子，用电动三轮将一堆堆杂草运上山盖在小树底下，为它们遮荫保墒。

疯惯了的桃树窜得太快了，我就用手一遍遍为它们拿枝软化，让它们一个个低下头乖乖听话，形成一串串花芽，去精心孕育来年的桃宝宝。在青青的果园里，我常常站在一排排笔直的水泥柱旁发呆，聆听园艺地布下滴灌的嗒嗒声。

还常常为小树按摩，与花朵亲昵，跟小草争执，和虫鸟对语。看着满园的红苹果，压弯腰的大红枣，粗壮茂盛的小桃树，由不得心旷神怡，哼起了家乡小调儿，桃花未开，心里的花先开了。

还有那片最能煽情，也最能招惹挑逗过往行人驻足眼馋的小菜园儿。

不足三分大的菜园儿，由钢丝网围护着，豆角上架爬满了围栏；几十个长长的北瓜与豆角争着、抢着、挤眉弄眼在网眼上钻进钻出，甚是有趣；近两米长的丝瓜墙里墙外挂的到处都是。

绿的叶，黄的花，是绿篱，像花篮，又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围栏里有小葱、韭菜、番茄、辣椒、瓠子、黄瓜、白菜、土豆……

各样的菜应有尽有。每到星期天，老伴儿都会带上孙女和孙子们来这儿凑热闹，拔草、摘菜、喂鸡、赶鹅、放羊、牵小狗、捉蝈蝈、逮蚂蚱、抓知了，忙得不亦乐乎，看着他们的高兴劲儿，我的心里满是甜蜜。

在山的怀抱里，在绿色的田野上，我拥有小院儿、果园儿、菜园儿。几只鹅带着一群鸡四处觅食，一旁的小狗在笼子里焦躁不安，奶山羊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石碾石磨就在房后，吃面自己磨，吃菜自己摘，想吃笨鸡蛋自己去捡。

忙时管管果树种种菜，闲下来读读书，写写字，搞点儿小创作抒发抒发自己的情感。远离闹市，终日与虫鸟作伴，翠竹为邻，以树为友，经营一片绿色，也经营一片逍遥自在的心情。

在这鸟语花香的世界里，我经历着，品尝着、欣赏着、快乐着，忘记了年龄，忘记了烦恼，也找到了丢失多年的自己。

人到晚年，啥都活明白了，这重要那重要，身体健康最重要，千好万好高兴就好。已近古稀之年，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儿，只当舒展筋骨锻炼身体，只当散步、跳舞、打太极拳。

半年多过去了，我把拐杖扔了，身上的赘肉不见了，止痛药片不吃了，每日从小院儿到果园儿，从果园儿到菜园儿。该做饭了，顺手摘把菜，喷香喷香的味道就出来了，那种感觉真的很舒心、很美。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醉了。

刘乙苏，生于1952年4月，祖籍邢台县龙泉寺乡落峪村，退休干部。2013年开始业余创作散文，杂感百余篇，其中40余篇在《老人世界》《河北农民报》《邢台日报》《牛城晚报》《邢周报》发表。散文《婆婆的心里话》获2015年全国报纸副刊三等奖，并被收入《中国报纸副刊优秀作品集萃》一书。与老伴合著的《大山儿女》于2017年11月结集出版。

注：图片与文字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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