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情,奥斯卡一再推迟。
大奖前的多个影评人奖逐一公布。
几部热门,《无依之地》《女人的碎片》,甚至《米纳里》,Sir都聊过。
还有一部,热度不高,但误读很多。
如果你真能看懂她。
一定也不会看轻她——
虽然影片从里到外都一身商业片气息,却也得到不少影评人的青睐。烂番茄新鲜度远超观众评的爆米花指数,影评人奖更是拿了一个又一个。圣迭戈影评人协会(SDFCS)奖、洛杉矶影评人奖、芝加哥影评人奖、美国在线影评人奖……要知道,好莱坞颁奖季的任何一个奖项热门,都有可能剑指奥斯卡。导演埃默拉尔德·芬内尔的处女作,做导演之前,编剧过《杀死伊芙》,演过《王冠》《丹麦女孩》,才貌双全。中国观众都熟,《成长教育》里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女;《了不起的盖茨比》里优雅高贵的黛西;《羞耻》里患性瘾的妹妹……这次,依然是那张娃娃脸,她变成头发乱蓬蓬,脸上时刻带着疲态的cult女孩。
Great Expectations Johnny Aries - Unbloomed
今晚这位绅士,没有污言秽语,不光“好心”查看凯西状况,还“善良地”把她带回家,以免她“落入虎口”。第二天,凯西大步走在镜头前,光着脚,腿上、胳膊上还沾着可疑的红色液体。到家,她拿出小本本,使劲划上一道,还记下“好人”的名字,好等来日“报恩”。一年划一条,他积聚十五年的仇恨,全部恶狠狠地被记录在手上。《前程》也一样,凯西记录酒吧“捡尸”者的仇恨,同样是为了等待时机,真正复仇。如果当年顺利的话,凯西现在应该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退学,然后在只有两个人的咖啡馆里,过着双重人生,敷衍度日。
好友尼娜被学校里最耀眼的明星门罗强奸,被周围人耻笑,还要被冠以活该的罪名——谁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喝醉的。
在流言蜚语中,尼娜退学,凯西为了照顾她也一并退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是报之以身体伤害,而是直击心灵。
对付她,就要把她最引以为骄傲的“好名声”破坏掉,享乐根基成为泡影,让她陷入自我怀疑。凯西事先把女孩骗走,一番简单的威胁,校长就翻脸了。说完这段,凯西扬长而去,镜头停留在一个在门外等待面试的女孩。“Your future starts here(你的未来在此启程).”当年我是个孩子啊,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穿最性感诱惑的衣服,引诱其他男人喝下安眠药,领着门罗上楼进行私人会晤。
前面Sir说,凯西的报复风格独特:不尚暴力,在心理冲击。她拿起刀,不是要门罗性命,而是企图把尼娜的名字刻在他的身上。在一段段破碎的描述中,我们渐渐拼贴出尼娜当年遭遇。男孩们看来,这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派对狂欢。欢呼、起哄、拍视频传播,做得相当自然。所以,凯西也要让门罗在派对上,浑身沾满尼娜的名字。影片用3分钟的长镜头,完整地展现了凯西被闷死的全过程。是的,对真正的“仇人”,凯西也没痛下杀手,只是恐吓而已。门罗粗壮的手臂和凯西的小细胳膊放在一起,力量的悬殊显而易见。全部来自的,是凯西虚弱的“聪明”、强装的“硬核”。凯西停车在路边,路人骂骂咧咧,她下车举起撬棍直接开砸。她成了路人嘴里的“疯子”,镜头拉远,凯西耍酷之后,是慌乱、是崩溃。凯西是聪明,她在医学院名列前茅,也能做出周详严密的复仇计划。这也是为什么《前程似锦》没有在“爽”的方向一路飞驰。而是对这个悲剧后依然流畅运转着的世界,追问到底——《前程》乍一看,打扮鲜亮、娃娃脸的女主角,你以为会像《水果硬糖》里爆发巨大能量的海莉。究其内核,其实是《老男孩》和《撒玛利亚女孩》的合体。为什么凯西要这样报复“捡尸男”?只是吓一跳,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性伤害,而且,如果遇上暴力分子,她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在Sir看,要想理解她的行为,就得先理解《撒玛利亚女孩》里少女倚隽的想法。为了去欧洲旅行,她与好友洁蓉,一个做皮条客,一个出卖肉体。而倚隽带着自责,和洁蓉睡过的男人再睡一遍,并把他们给出的钱返还回去。
好友因醉酒而被污名化,凯西装醉来教训那些“捡尸男”。不少网友不理解,为什么尼娜退学了,凯西也要跟着退学,并以此作为这个人物“智商硬伤”的证据。难道这世界上每个人,都要将“名利”和“体面”当做人生唯一的追求?这样就逻辑正常?她聪明,但性格古怪,从小只有尼娜愿意和她做朋友,对凯西来说,她就是自己的光。
在Sir看,并不能说明她“笨”,只能说明她“痴”。遇上当年医学院的同学瑞恩,他大胆追求,看起来真诚又靠谱。让本来只能因为性侵被草草处理的门罗,直接走进监狱,掐断他的美好前途。但是它却用一张叫做“复仇”的糖纸,紧紧包裹住了凯西的悲伤。尼娜,是被流言、冷漠、男权社会的潜在规则一刀杀死。
△ 影片片头,花字做成了流血的效果
它的“女性表达”依然套路,用周围工具性坏人来反衬女性困境。《无依之地》聚焦弱势流浪群体,《女人的碎片》《前程似锦的女孩》为女性主义代表,《米纳里》则是移民亚裔题材。试图通过临摹弱势个体的悲剧性,敲一下那道密不透风的高墙。但面对这种过于明显的巧合,Sir更希望追问一个问题。我们感动的,是那个“敲一下”的动作,表演得足够逼真、深情?即使轻轻敲下去,它的频率也恰好能跟我们形成共振,撼动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