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手艺人
生于斯,长于斯,我生活的城市里曾经汇聚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谋生之人,退海之地也曾商贾云集,富甲一方。那些穿梭于大街小巷的手艺人,靠着祖传的手艺在此处谋生、安家、落户、娶妻、生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本地人。然而,随着城市的发展,时代的进步,许许多多的老手艺人渐渐退出了城市的“清明上河图”。若不是那一次偶然的相遇,那些即将尘封于历史长河中的回忆,也许会被永远的遗忘在角落里。我的一条裤子的拉链“罢工”了,穿之不能,弃之可惜,思来想去,我还是打算找人将它修好。县水利局门口有几位修鞋的大爷,招牌上写着修拉链,其实,我是早知道的,所以我便驱车赶往此处。几位大爷的摊位前门可罗雀,生意惨淡了许多,我上前讲明来由后,一位花白头发,约摸七十多岁的大爷接了我的这单生意,只见他从军绿色挎包中取出老花镜,上下打量我的拉链,缓缓摘下老花镜,很诚恳地说道:“小伙子,你这拉链我能修是能修,可是,修得不一定板正,你还是去找修衣服的去给你修一下吧”。我心中暗想:“这大爷真有趣,哪有到手的生意推出去的道理啊?”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大爷,看你们的生意也没几个客户,到手的生意,咋还不接呢?”大爷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将裤子递给我,解释道:“生意不好,俺也不能挣那昧良心的钱啊,你这种拉链,那修衣服的确实比我们修鞋的弄得好,我要是收了你的钱,给你修了,你再不满意,那不是浪费你的时间吗?”随即,大爷随手一指斜对过的一条胡同说:“那条胡同里有几家修衣服的铺子,你快点过去吧,兴许还有没关门的呢。”踏着落日余晖,我走进小胡同,在一家低矮的门头房前停住,打算推门而入。正巧,铺子的主人——老大娘正打算锁门回家。我迅速上前说明来意,大娘很爽快地接单了。大娘的“工作室”只有区区几平方米,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已经修好的衣服,两个小板凳并排而放,角落里,一台老式缝纫机躲在杂物之间默不作声。其实,我家也有一台一模一样的,只是在我的印象中没怎么用过。大娘见我盯着她的老古董缝纫机若有所思,笑吟吟说道:“这可是我们那个年代结婚时的三大件,正儿八经的大物件,只是,现在送人都不一定有人要了。现在都换成这种新式缝纫机了,它也只能成摆设了。”大娘一边裁剪拉链边上的碎线,一边和我解释:“小伙子,你这拉链有些特别,要想修得板正,你得多等一会儿。”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和大娘闲聊起来:“大娘,您干这一行不少年了吧?”大娘手扶老花镜,神态颇为自豪地说道:“四十几年了,以前这条胡同里干我们这行当的很多,如今也没剩下几家了,就我们这几个老姐们还在坚持着,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了,如今的年轻人也没有人愿意学这些手艺了,几年之后,这修修补补的手艺也就算是失传了。”言语间,大娘流露出些许的伤感,更多的是对这份手艺传承上的无奈。大娘打开了话匣子:“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孙子辈们也都大了,用不到我这个老太婆了,人一闲下来就难受,所以就重操旧业,挣个零花钱贴补家用,也算是为孩子们分担一点吧!”大娘朴实的话语深深地触动了我,诚然,他们那一代人有他们的追求,我们这一代人有我们的追求,有些东西是注定落寞收场的,就像这即将失传的手艺,多年之后,也许都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境地。思绪翻飞间,拉链已然修好,我用微信付给大娘五元钱,因为我曾在其他店里修补过衣服,最少也得五元,所以,我就不假思索地付款五元,哪知,大娘又退给我三元,只收了两元,还埋怨我:“都是两元,你给五元干啥啊?快收起来吧!”作别大娘后,我拐出小胡同,修鞋的大爷还没有收摊,依然在和同行谈笑风生,阵阵爽朗的笑声仿佛诉说着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荣耀。不挣昧心钱的大爷,自食其力为孩子分忧解难的大娘,还有许许多多的老手艺人,他们的善良、诚信、童叟无欺的形象正栩栩如生起来。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不绝于耳:路旁,铁匠炉火正旺,火花四溅处,两名中年大汉左右开弓,正在一锤一锤地为乡亲们打造农具;炸油条的大爷躲在大树阴凉处,抻面入油锅,顿时香飘十里;吹糖人的摊位前,一百单八将赫然于前,个个栩栩如生……曾经的城,因这些老手艺人的四方云集生机盎然。如今,我只能用文字将他们记录下来,不久的将来,也许,他们只能出现在很多人的回忆中,然后慢慢老去,但是,这座城曾经留下过他们的足迹,他们为这座城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而他们的家在这里,他们的根也在这里。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李雪山,山东省东营市利津县人,一名退伍老兵,就职于利津县利华益集团。爱好写作,常有作品刊登于《东营日报》《黄河口晚刊》等市级报刊,在市县级征文比赛中屡获殊荣,多篇文章入选各类选刊和选集,现为县诗词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