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曹天佑就是我,脂砚斋是我叔叔曹頫

胡适在考定了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之后,得出了六条结论(《红楼梦》考证):

(1)《红楼梦》的著者是曹雪芹。

(2)曹雪芹是汉军正白旗人,曹寅的孙子,曹頫的儿子,生于极富贵之家,身经极繁华绮丽的生活,又带有文学与美术的遗传与环境。他会做诗,也能画,与一班八旗名士往来。但他的生活非常贫苦,他因为不得志,故流为一种纵酒放浪的生活。

(3)曹寅死于康熙五十一年。曹雪芹大概即生于此时,或稍后。

(4)曹家极盛时,曾办过四次以上的接驾的阔差;但后来家渐衰败,大概因亏空得罪被抄没。

(5)《红楼梦》一书是曹雪芹破产倾家之后,在贫困之中做的。做书的年代大概当乾隆初年到乾隆三十年左右,书未完而曹雪芹死了。

(6)《红楼梦》是一部隐去真事的自叙:里面的甄贾两宝玉,即是曹雪芹自己的化身;甄贾两府即是当日曹家的影子。(故贾府在'长安'都中,而甄府始终在江南。)

胡适是主张《红楼梦》是作者的自叙传的,因为直接把贾宝玉等同于曹雪芹,贾政等同于曹頫,最终得出了一些错误结论。他确定曹雪芹与曹寅的祖孙关系是对的,但说曹雪芹是曹頫之子则不一定正确。曹雪芹只是一个笔名,要确定曹雪芹到底是谁还要查找《八旗满族氏族通谱》和曹家的《五庆堂重修曹氏宗谱》:

八旗满族氏族通谱

《八旗满族氏族通谱》:

曹锡远,正白旗包衣人,世居沈阳地方,来归年分无考。

其子:曹振彦,原任浙江盐法道。

孙: 曹玺,原任工部尚书;

曹尔正,原任佐领。

曾孙:曹寅,原任通政使司通政使;

曹宜,原任护军参领,兼佐领;

曹荃,原任司库。

元孙:曹颙,原任郎中;

曹頫,原任员外郎;

曹颀,原任二等侍卫,兼佐领;

曹天祐,现任州同。

五庆堂重修曹氏宗谱:

五庆堂重修曹氏宗谱

曹寅曾祖曹锡远、祖父曹振彦、父亲曹玺。曹玺兄弟二人,曹寅的叔父叫曹尔正(另名鼎)。

曹玺生子二人:曹寅、曹荃(又名宣)。曹尔正生子一人:曹宜。

曹寅有子二人:曹颙、曹頫。曹宜有子一人:曹颀。-

曹颙生子一人:曹天佑(祐)。

另据清宫档案,康熙二十九年四月初四日的《总管内务府为曹顺等人捐纳监生事咨户部文》记载:

“三格左领下苏州织造郎中曹寅之子曹顺,情愿捐纳监生,十三岁;

三格左领下苏州织造郎中曹寅之子曹颜,情愿捐纳监生,三岁;

三格左领下南巡图监画曹荃,情愿捐纳监生,二十九岁;

三格左领下南巡图监画曹荃之子曹颙,情愿捐纳监生,二岁;

三格左领下南巡图监画曹荃之子曹(左由右页)情愿捐纳监生,五岁。”

综合以上资料,在曹寅的孙辈中只能找到一个曹天佑。

五庆堂《重修辽东曹氏宗谱》记载:“十三世,顒,寅长子,内务部郎中,督理江南织造,诰封中宪大夫,生子天佑。十四世,天佑,颙子,官州同”。

《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记载:“曹天祐,现任州同”。《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于雍正十三年(1736年)十二月开始修撰,乾隆九年(1744年)十一月刊行。

很多人会很想知道,这个曹雪芹到底是谁?因为这个曹雪芹显然是个笔名,敦诚等在生活中真正认识他的人都没有提他真正的大名,而红学界也一直对此有争论。

本文先给出结论:曹雪芹就是曹寅之孙、曹颙之遗腹子曹天佑,而在《红楼梦》成书过程中起到很大作用的脂砚斋就是曹雪芹之叔父曹頫。

下面我就来论证一下这个结论,并就曹雪芹的生卒年给出我的结论。

我先根据现有材料,得出一些关于曹雪芹的生平结论,并以此为出发点证明我前面关于曹雪芹就是曹天佑的结论。

曹雪芹的卒年是乾隆壬午年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有一条被多人引用过的脂批:

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尚哭芹泪亦待尽每意觅青埂峰再问石兄奈不遇癞头和尚何怅怅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月泪笔

胡适最早据此得出雪芹逝于壬午除夕的论断,这原本没有什么问题,然而,由于之后周汝昌发现了敦诚的挽诗:

挽曹雪芹(甲申)

(清)敦诚

四十年华付杳冥,哀旌一片阿谁铭?

孤儿渺漠魂应逐(前数月,伊子殇,因感伤成疾),新妇飘零目岂瞑?

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

故人惟有青衫泪,絮酒生刍上旧垌。

(《四松堂集》卷上,据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第七章转录)

且该诗严格系年于甲申,因而多有人认为曹雪芹应该逝世于癸未除夕。由此,曹雪芹卒年成为一大悬案。

相关考证文章多矣,我不再赘述,这里只说两点:

  • 论证曹雪芹卒年过程中涉及的另一首诗《小诗寄简》作于庚辰还是癸未,这可以通过对照当时的气象资料和《懋斋》的稿本来核对;但不论作于哪一年,对曹雪芹卒年都不构成决定性证据(毕竟可以解释为敦敏未获得曹雪芹去世与否的确切消息)。
  • 对于敦诚的挽诗,吴恩裕先生在张次溪藏《鹪鹩庵杂诗》中发现了敦诚挽曹雪芹诗两首,内容如下:

四十萧然太瘦生,晓风昨日拂铭旌。

肠回故垅孤儿泣,(前数月,伊子殇,因感伤成疾)泪迸荒天寡妇声。

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

故人欲有生刍吊,何处招魂赋楚蘅?

开箧犹存冰雪文,故交零落散如云。

三年下第曾怜我,一病无医竟负君。

邺下才人应有恨,山阳残笛不堪闻。

他时瘦马西州路,宿革寒烟对落曛。

这显然是《四松堂集》中《挽曹雪芹》诗的初稿,或者是扩写版(因不影响讨论结果,这里不做分析)。

显然,有这两首诗对照,我们可以确认,这两首诗的确作于癸未,而《四松堂集》中《挽曹雪芹》诗也的确改写于甲申,但这不能证明曹雪芹就是去世于癸未年。

这里的关键是,我们对“肠回故垅孤儿泣”的注文看错了,“前数月,伊子殇,因感伤成疾”,这句注文一般认为说的是曹雪芹因子殇成疾去世,但实际上也可以是说的是雪芹去世后留下的“寡妇”。而“孤儿泣”提醒我们,这里也有雪芹先卒,而其子第二年亦染时疫亡的可能。

就《四松堂集》中《挽曹雪芹》版本来说,雪芹卒于“孤儿”之后是没有问题的;而从《鹪鹩庵杂诗》的版本来看,这诗句有点说不通,其子既然已经先殇,何来“孤儿泣”?只有雪芹先卒,才有所谓“孤儿”,才有“泣”。“肠回故垅孤儿泣” 才可解;而“四十年华付杳冥,哀旌一片阿谁铭? 孤儿渺漠魂应逐,(前数月,伊子殇,因感伤成疾)新妇飘零目岂瞑?”这四句也才可解——

雪芹仅四十余年华就去世了,其子几个月后又跟着去世,其魂应该去追逐雪芹了;而看着离世的孤儿和飘零无依的新妇,(雪芹的灵魂)岂能瞑目?而哀旌甚至不知留谁的名字(雪芹儿子死了)?

就此看来,这几首诗所描述的最大可能,是雪芹卒于壬午除夕,第二年,其子又殇(可能死于癸未年流行的痘疫),之后敦诚在癸未年送葬,并作两首挽诗。而其后的甲申年,敦诚将其收入《四松堂集》时,再将其改写为了一首,从而造成了后人的误读。

故此,既然此诗可以有两个解释,那么我们当然采用与脂砚斋那条批文相同的结论,确认曹雪芹卒年为乾隆二十七年壬午除夕(公历1763年2月12日)

而根据曹雪芹活了四十岁左右的情况,我们可以推测他的生年一定在1715年-1724年(康熙五十四年到雍正二年)之间。这个结论对于后面我们推测谁是真正的曹雪芹会很有帮助。

关于曹雪芹是曹天佑的确证

在确认了曹雪芹是曹寅后人之后,绝大多数红学家都想到了去查找曹寅家族的族谱,希望进而找到曹雪芹,但到目前为止,虽有猜测,但尚未有人给出逻辑清晰的证据证明某人是曹雪芹。

先来看《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中的曹氏宗谱记载:

曾孙:曹寅,原任通政使司通政使;

……

元孙:曹颙,原任郎中;

曹頫,原任员外郎;

曹颀,原任二等侍卫,兼佐领;

曹天祐,现任州同。

曹寅的后辈在元孙这一栏,其中曹颙早亡,所以他不可能是曹雪芹;曹颀只是曹寅的侄子,也未过继到曹寅名下,一般人提到他和他祖父时,不会和曹寅联系起来,也不必考虑;曹頫虽然是过继过来的,但从名份上来说已经是曹寅的儿子,不过他的出生年份和我们前面推出的曹雪芹不符(他在康熙五十三年接任江宁织造,此时起码有十六岁了)。所以曹雪芹应该就是曹天佑。

当然,对这一结论还有复核的必要,因为我们很难确定《八旗满洲氏族通谱》是否已经将曹寅后代都收进去了。

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就认为雪芹当生于康熙五十四年,但不是曹颙子,而是曹頫子。他主要的依据是《五庆堂曹氏宗谱》。他在《曹雪芹家世新考》中有下列文字:

曹寅只有一个儿子叫曹颙,在曹寅死后不久也就死了,死时其妻有孕。……起先大家认为曹雪芹就是马氏所生的遗腹子,也就是曹颙的后代,但是《五庆堂谱》明载:“十三世。颙,宣长子……生子天佑。”在“十四世”下载“天祐,颙子,官州同。”这样,曹天祐是曹颙的遗腹子这一点就确定无疑的了。因而也就排除了曹雪芹是马氏遗腹子之说了。

显然,冯其庸认为,曹雪芹既然是曹寅之孙,而曹颙是曹宣之长子,则曹雪芹只能是曹頫之子,也就不是马氏遗腹子。但实际上,从故宫保存的曹府奏折资料看,《五庆堂谱》错了,曹颙正是曹寅的儿子,所以曹天佑至少是曹雪芹头号候选人。

朱淡文在《红楼梦论源》中就认为曹雪芹就是马氏遗腹子,且是曹颙之子,也就是出生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夏。但朱的著作,并未给出足够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其实,有一条史料是足以证明曹雪芹和脂砚斋的身份的,这就是大家经常提到的《枣窗闲笔》。

《枣窗闲笔》一卷,抄本,爱新觉罗·裕瑞撰。裕瑞号思元斋主人,清初豫亲王多铎五世孙、豫良亲王修龄第二子,生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卒于道光十八年(1838)。终年65 岁。封为不入八分辅国公。曾任副都统、护军等职。《枣窗闲笔》除“自序”以外,有《程伟元续〈红楼梦〉自九十回至百二十回书后》、《〈后红楼梦〉书后》、〈雪坞〈续红楼梦〉书后》、《海圃〈续红楼梦〉书后》、《〈绮楼重梦〉书后》、《〈红楼复梦〉书后》、《〈红楼圆梦〉书后〉和《〈镜花缘〉书后》等八篇文章。

在为数不多的红学资料中,《枣窗闲笔》因其独有的关于曹雪芹形貌、作风、言语、嗜好等的记述,特别是有关于“曾见抄本卷额,本本有其叔脂砚斋之批语”的记载,因而备受红学家珍视,被当作脂本脂批出现于乾隆年间的“铁证”。

不过,从来没有人把《枣窗闲笔》这条史料和破解曹雪芹身份联系起来;但实际上,这条史料已经提供了足够的信息让我们找出谁是真正的曹雪芹。

这个信息就在“其叔脂砚斋”五个字上!!!

这里清楚说明了,曹雪芹和脂砚斋都是曹寅后人,且两人是叔侄关系。当然,有人说了,脂砚斋未必就是曹寅后人吧?但结合脂砚斋批语就知道,他一定是曹寅后人。

脂砚斋批语有这样两条:

庚辰眉批: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

庚辰眉批: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悲乎!

这条批语中的“脂砚执笔事”已经点出,脂砚斋曾经出现在“凤姐点戏”情节中,所以他必然是曹寅后人,而不会是其他在京城的曹家人。

所以,一叔一侄都是曹寅后人的这种组合,不会有别人,只能是曹頫和曹天佑。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曹雪芹就是曹天佑,脂砚斋就是曹頫。

由于《枣窗闲笔》的这条资料过于重要,这里我再就《枣窗闲笔》的真伪问题做一下说明。

《枣窗闲笔》真伪之争似乎是维护脂本脂批的一方挑起的。当论争刚形成短兵相接的阵势,蔡义江就抬出裕瑞来作为驳倒对方的“杀手锏”:“欧阳健没有读过裕瑞的《枣窗闲笔》吧?或者即便读过,在创作'作伪说’时也想不起来了吧?”更妙的是,他仿佛料定对方必定会无言以对,便为之“设身处地”地假设道:“欧阳健现在发现自己的奇谈原来有这么大的漏洞,他准备作怎样的辩解呢?我也能猜到几分:他大概会说,'刘铨福化名脂砚斋’,就是受到那个胡编乱造的裕瑞的启示呀!”(《〈史记〉抄袭〈汉书〉之类的奇谈——评欧阳健脂本作伪说》,《红楼梦学刊》1993年第3辑)

事实上,欧阳健早在1992年就写好了《〈枣窗闲笔〉辨疑》,并投寄给一家可靠的学报,不料编辑部因对卷入红学纠纷有顾虑,被搁置一年之后,又转荐给另一家杂志,由于相同的原因,拖到1994年《红楼新辨》结集出版,才收入书中,成了少数未能先行发表的章节之一。

在当时,由于裕瑞的著作,红学家们见得不多,有人怀疑是后人伪造,也不能完全说是无理取闹,但后面裕瑞的各种著作不断出现,对照他的笔迹,现在大家也知道《枣窗闲笔》确实是真的。

所以,这条史料的真实性没有问题。另外,大家可以注意一下,就是裕瑞虽未见过曹雪芹,但他记载的关于曹雪芹的资料都可以印证,目前还没发现哪里是错误的,这很难得,说明他接触到了真正与曹雪芹打过交道的人。

胡适是较早提出贾宝玉就是曹雪芹,《红楼梦》是曹雪芹的自序传的人,后来周汝昌就干脆搞出了曹贾互证(当然他的观点并不成为主流,刘心武拾取了其中的一些皮毛,搞出了所谓秦氏红学,也是天下一大景,为识者笑),现在看来这是不对的。

如果非要把曹雪芹曹頫和《红楼梦》书中角色一一对照的话,那么曹雪芹应该是贾珠的儿子贾兰,曹頫应该是贾琏。贾兰在书中后来有“兰桂齐芳”,而曹天佑曾官居州同,两者确有相似的一面(笔者若干年前曾在江南某地方志中,见到过曹天佑官州同的任官记录,大约在乾隆七年左右,可惜想不起来具体是哪里的地方志了)。至于贾宝玉是谁,我们放在以后说。

当然,《红楼梦》中贾宝玉也不是和曹天佑毫无关系,贾宝玉的年龄其实就是曹天佑的年龄,曹家被抄就在曹天佑十三岁那年,而《红楼梦》书中多次提起十三这个数字;曹天佑的出生月份也是与书中贾宝玉的书生月份相合的。抄检大观园就在贾宝玉十三岁这年。

贾琏不是贾政的儿子,却一直在贾政家管家,这与曹頫的身份也是符合的。张爱玲曾在《红楼梦靥》中认为曹頫是贾政,正因为他不是贾母的亲儿子,而是过继来的,所以贾母和他不亲近。实际上,书中的贾政应该相当于曹寅,书中的贾母相当于康熙保姆孙氏,孙氏的确不是曹寅的亲母,但却是他的嫡母(曹寅是小妾所生,考证见朱淡文《红楼梦论源》)。所以两人的关系不是张爱玲猜想的那种关系。嫡母管教庶子当然没问题,而且曹家的富贵和孙氏大有关系,孙氏绝不会因此与曹寅不亲近。所以,对《红楼梦》那段贾政棒打儿子的情节不必过多解读。

结论:

在确定了曹雪芹就是曹天佑,脂砚斋就是曹頫之后,我们可以给出曹雪芹的基本生平:

康熙五十四年(1715)四月出生于南京,祖父曹寅,父曹颙,母马氏。

雍正六年(1728年)元宵前后,曹雪芹十三岁,曹家被抄家,随家人离开南京前往北京定居。

乾隆元年(1736年),曹雪芹二十二岁,谕旨宽免曹家亏空。此年,由于乾隆帝下旨收回载有雍正帝夺嫡诸事的《大义觉迷录》,曹雪芹开始创作《风月宝鉴》。

乾隆九年(1744年)前后,在江南某府任州同。

乾隆十年(1745年)左右,曹雪芹初步完成《石头记》甲戌本。

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除夕,曹雪芹卒于北京。第二年,其子也感染时疫身亡。

以上均用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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