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阳东里满何老师回忆救命粮票
粮票
作者 何同印
下乡那年,我十九岁,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岁数。将城市户口迁出落到农村,村里给了三个月的“商品粮”一一30%细粮,70%粗粮一一每月30斤,三个月后粮食就由所在生产队按工分分配。从那时起,我就从天堂跌入了阿鼻地狱(梵语Avīcinaraka的译音,即痛苦无有间断之意。)。可怜我弱不禁风,三个月能挣多少工分?到分粮食时,我只分到172斤玉米,这,还是“照顾知青。一年365天的口粮—— 一天不到半斤,而且是毛粮,我真不知这一年我如何应付。到了农闲,就只能喝棒子面粥,节省粮食以备农忙。每天的白菜帮子棒子面粥吃得我只剩下在墙根下蹲着的份儿了。
秋末的一天下午,邮递员给我送来一封信,那是父亲寄来的,里面除了嘱咐我注意身体,好好劳动的话语,还有6斤粮票一一而且是全国粮票。真是雪中送炭,我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在往肚子里流,这是父亲省吃俭用为我节省的,这里面不知寄托着父亲多少浓浓的亲情和牺牲。父亲是一位饱经战火和各种政治风暴,坚定的老布尔什维克,在我上山下乡时,“文化大革命”正把他们这些“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送进“五七干校”,接受非人的悔辱一一喂猪一一谁让你是卫生局长呢?父亲的定量是每月30斤粮食,还要每月拿出一斤支援灾区,29斤的粮食,我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计划,如何节俭才为我省出的这6斤粮票。我的眼前晃动着父亲那并不强壮的身影,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艰苦在他身上留下了永难磨灭的痕迹。节省这这6斤粮票的过程对于他无异于又一次艰苦的战争,而对于我则我念味着生命的延续,意味着我在艰难困苦时父爱在默默地支撑着我,鼓励着我坚定地活下去。
现在的年轻人没有使用过粮票,有的人甚至没有见过粮票。对于他们,饥饿仅仅是电影电视中一个普通的形容词,他们没有切身感受过饥饿的残酷,没有感受过饥饿对于一个人心灵的扭曲。他们生活在改革开放后的繁荣中,他们是幸福的,幸福到他们自己都不觉得幸福。对于他们,麦当劳、肯德基、迪厅、吧台是最熟悉、使用最多的字眼,他们是被父母或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哄着、喂着,吃着高级奶粉、蛋糕、食品长大的,他们无法体会在艰难困苦中的珍贵亲情,无法理解血与火淬出的感情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淡漠的。我相信,那些曾经的老知青们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和体会。
从此,每个月都能收到父亲寄来的粮票,少则2斤多则4、5斤。就是这几斤粮票带着父亲深沉的舔犊之情,感动着我,激励着我、使我立志:一定把爱回报父亲,一定让父亲幸福!
至今,我还保留着6斤全国粮票。这不是原来那6斤粮票,是我为了牢记父爱,纪念那艰若年代的经历和亲情而留下的,看到它就使我想起那个年代,想起父爱。父爱是行动,不是语言;父爱是顺行的风,逆行的舵,前行的帆;父爱是茫茫大海中的航标;父爱是你在艰难困苦时的依赖和依托;父爱是冬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