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江小译|巴迪欧访谈:论哲学和真理——《真理的内在性》

访谈:阿兰·巴迪欧、法比安·塔尔比

译:蓝江

译者按:这是2010年法国学者法比安·塔尔比就《存在与事件3:真理的内在性》的写作情况和阿兰·巴迪欧一次访谈,在这次访谈中,巴迪欧除了详细介绍了《真理的内在性》的篇章结构之后,也谈到了他自己对柏拉图主义、真理、真正生活、辩证法等问题的看法。这篇译稿,对于理解巴迪欧在2018年新出版的《真理的内在性》一书有着导读作用。

《真理的内在性》

问:现在,让我们提出知识问题和哲学问题。我想从快乐(jouissance)方面来提问题,即认知的快乐,快感室一种感触(affect),此外,你将其与科学的前提联系起来。在这里,我们或许会想起来亚里士多德和斯宾诺莎的至福的沉思生活。我一直认为,在你对爱的前提的分析中没有使用过“快乐”一词。

巴迪欧:我说过,爱的形象是真理程序的一种。从大写的二(Deux)的角度来看,我相信,这种知识的共识,这种世界观,有着专属于爱的肯定性感触。对于与所有真理程序的相关联的感触而言,我已经谈过政治的热忱,科学知识的快乐,艺术的愉悦,以及爱的幸福。的确,我是在它们的现象学层次上来描述这些感触的。倘若我写这个系列的第三卷的话,或许会修正这个问题,第三卷的大致标题是《存在与事件3:真理的内在性》。这本书会谈到,当某个个体合体到真理程序之中,当他卷入到大观念之中时,会发生什么。我必须提出一些新的看法,尤其会谈到这些感触之间的差异:幸福不是愉悦,而愉悦不是快乐。

问:我想多了解一下你正在进行的这本书《真理的内在性》

巴迪欧:首先我们这样来看问题。我们可以很简单地做到这一点。《存在与事件》,可以看成三阶段架构的第一部分,主要谈存在问题。究竟如何来看待亚里士多德所谈的存在,存在之所为存在?我在本体论上的立场是存在之所为存在是纯多,一种并非由原子组成的纯多。显然,存在由元素所组成,但这些元素是多,由诸多构成的多。也就是说,其终点绝不是大写的一,大写的一必然是一个原子,而是空集。所以,这就是我看待事物的方式。至于对存在的认识,我提出了本体论(关于存在的话语)就是数学。此外,《存在与事件》提出了一种与之相对应的真理理论。这就是真理的形式理论:和所有东西一样,真理是多,它涉及到何种认识。所以,这本书面对的是存在理论和真理理论,而这两种理论都在纯多理论之下。

这个架构的第二部分,即《世界的逻辑》谈的是表象问题——此外,“存在”与“表象”,完全是哲学史上的经典问题。它涉及到存在如何在一个既定的世界上表象出来,并形成了这些世界上不同对象之间的关系。我倾向于将这个部分的整体架构称之为“逻辑”。它之所以是逻辑,是因为它并不讨论所是之构成,而是讨论具体在世界上表象出来的所有东西之间的明确关系。结果,在存在理论之后,这就是“在此-存在”的理论——这里使用了黑格尔的用语——也就是说,被安置在和被安排在某个特殊世界上的存在的理论。

显然,在《世界的逻辑》中又一次谈到了真理问题。《存在与事件》处理的是作为类性的多的真理存在。而《世界的逻辑》,我们谈到的是真实身体,及其关系的逻辑问题,尤其是集中谈了真理的表象问题。如果在一个世界上表象出来的一切都是身体,那么就必须提出真理身体的问题。那么,第二卷在很大程度上扩展为身体理论,也就是真理的身体理论,而第一卷可以看成是类性之多的真理理论。

第三卷打算研究在真理的视角下的事物。第一卷会问:与存在相关的真理是什么?第二卷会问:与表象相关的真理是什么?第三卷会问:从真理的角度看,存在和表象会如何?这样,我已经从各个侧面考察了问题。

从人的或人类学的角度来看,真理是由融合在更大的集体下的个体所组成的。我想知道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个体,当从内部来考察真理过程的时候,它们会如何出现,如何安排。这样,这个问题颠倒了前两卷的角度。我之前问,从存在和从世界的角度来看,真实是什么,而现在我问道,从真理的角度来看,如何看待存在和世界。

当然,在前两卷中,这些线索上有一些指示。尤其是《存在与事件》,有一个相当复杂的真理理论,回到了知识下的世界。在那本书中,我提出了知识,新的知识,或知识的创造,在这种知识下,真理可以重新看待本体论状况。这就像柏拉图一样:我们触及到了洞穴之外的大观念,但必须要回到洞穴里,用大观念来照亮洞穴。

问:这带来了相当多的风险!

巴迪欧:是的,当你回到洞穴,带着你所认为的真理,在这样的世界上站立,会有相当大的危险。在《存在与事件》中,我已经在力迫理论中谈到了回到洞穴的问题:你得在真理基础上力迫一次真理的转型。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理论,事实上,这与柏拉图回到洞穴一样。最终,柏拉图仅仅只谈到回到洞穴是非常危险和非常艰难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问:必须要强制回到洞穴,否则你只能停留在冥思真理的平静的维度上。

巴迪欧:是的,这就是为什么力迫一词非常恰当。这并不是一个自然的或自发的程序。从《世界的逻辑》角度来说,这本书并没有力迫理论,但通过研究表象层面上的经验和具体条件来设定世界的独特性和真理的普遍性之间的紧密关系,而它支配着真理-身体的架构。

我提出真理是一个身体。这样,它是由在那里的东西组成的,也就是说,其他一些个别身体,这就是所谓的合体。合体阐明了真理在世界上行进的方式,以及它与世界本身的材料(身体与语言)之间的关系。正如你所注意到,我的《世界的逻辑》是用一句话来开头的:“在一个世界上,除了存在着真理之外,还存在着身体和语言”。随后,我首先考察了这个“除了”:真理也是身体和语言,可以主体化的身体。为了说明真理与身体和语言的关系,我使用了一个与《存在与事件》中的力迫差不多的说法,即并存性。事实上,真理是由技术意义上和基础意义上的并存性的诸元素组成的:它们由一个共通元素来支配。

基本上,真理通常是一个统一的多,由实现并存的系支配或组织着,这些并存东西并不一定一开始就并存。举个简单例子:政党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要求创造出让工人和知识分子并存的理论,一般来说并不并存的阶级差异可以在政治下实现并存。就像葛兰西的有机知识分子理论一样。这并不仅仅是将阶级差异视为冲突,而是创造出之前并不存在的阶级之间的并存性——例如,就像阶级联盟的理论一样。你可以在美学中找到同样的情形。艺术作品——被视为一个主题——创造了之前并不并存,或完全彼此分离的事物之间的并存性。绘画创造了看起来并不意味着在一起的颜色之间的并存性,或者彼此离散的形式之间的并存性。它在更高阶的并存性上综合了形式和颜色。

简言之,在本体论层次上的力迫概念,以及现象学层次上的并存性概念,都面对着真理和情势之间的关系,而真理在这个关系下运行。在我应当有勇气写下去的第三卷中,将会将所有这些体系化。如以往一样,在不同类型的真理下,这样来组织是为了追问:在从真理的角度来触及一个世界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一旦所采用的视角是寻常的类性的多,在本体论上创造了一个情势的无差分(indifferent)的多,在本体论上会发生什么?

回到你一开始关于快乐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打算面对这种特殊的情感,在个体层次上,这种情感指向了合体(incorporation)关系。什么是爱的幸福?什么是审美快感?什么是政治热忱?什么是科学的快乐或幸福?与其他三种情感一样,在《真理的内在性》中我们系统地研究快乐。

问:这本书结构如何?

巴迪欧:我首先计划大范围更准确地界定专业术语,我会有计划地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我的第二部分会给出一个一般性的草案,来描述真理角度下的世界。所以,这将产生一个个体合体和与之相关的情感的一般理论。在这里,我会考察这样一些问题:从真理角度来看,世界的敞开是什么?障碍是什么?胜利是什么?失败是什么?创造是什么?第三部分在给出了艺术、科学、爱和政治的系统理论之后,用真理程序来重新考察物和真理程序。这种理论在我的著作中也不是随处可见,即便在很多地方有很多与之相近的东西。那么,这就是《真理的内在性》的规划——由于现在还没有写,这只是一个理想中的规划。

问:那么,你是否打算将哲学四个前提统一起来?这种统一会采用什么样的形式?

巴迪欧:我打算提出了关于各种真理程序的共性,以及关于它们潜在的统一的理论。这恰恰就是第二部分的对象。它就采用了一种真理理论,而这次是从真理本身角度来看。它要问的是,怎么从它们自身来,而不是从无名的存在或世界上的对象来认识它们。这也是我对哲学追问工作的继续。你们知道,在《哲学宣言》中,我将哲学界定为创造出可以让四种前提得到“共存可能”(compossibilité)的位点,或者让它们共在(co-existence)。倘若哲学并不会额外地依赖于将四种程序综合起来的生活形象,就需要继续考察哲学。这就是我经常问的问题,我的意思是继续做下去。

在某种意义上,这等于是问:什么是完整的生活?我并不仅仅谈的是一种真正的生活,这就是我在《世界的逻辑》结尾处提出的问题。真正的生活——兰波提出缺少这种真正的生活,但我坚持认为这种真正的生活可以出现——在于在大写观念的标志下生活,也就是说,在有效合体的标志下生活。另一个问题与之相关,但有点不同:是否存在诸观念的大写观念,即是否存在完整生活的大写观念?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回到了古代智慧的目标,在我们这里,接受了这种生活之中最诚挚的初心,这种生活不仅带着大写观念和真理的标记,也带着完整生活的标记,从真理角度来看,可以体验到的一切都已经存在于这种生活之中。

问: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谈一种哲学主体,或者说一种专属于哲学的主体?这种主体会是四种前提的核心(缺席的核心)吗?

巴迪欧:四种前提的中心就是哲学本身,而不是哲学主体,不确定是否存在着哲学主体。不过,你提出的这个问题会萦绕着第三卷。我一直反对这个说法,即哲学是和其他程序一样的真理程序。它不可能像其他程序,因为哲学依赖于其他程序的存在,然而,艺术、科学、爱、政治并不依赖于哲学的存在。于是,很明显哲学不同于其他四种真理程序类型。也就是说,哲学主体是否具有一个位置,是一个开放的问题。如果存在着哲学主体,它由什么组成?哲学的路径由什么组成?哲学中的存在物由什么组成?当然,若从在政治激进主义、艺术家、科学家和爱侣的情况下的合体意义上来看,根本不存在什么哲学合体。不过哲学通向连贯一致的思想,而不是虚无。问题仍然是开放的:如果假定存在着哲学主体,它将具有什么样的位置?是否如你所说,它是一个缺席的核心?很明显,哲学提出了真理主体是什么的一般原理。但是你们通过何种方式达到这个哲学命题?以及你们如何在那里来维持你们自己?它究竟凭借何种方式可以给出关于真理程序的新视角?最后,它如何为真正的生活或完整的生活开辟道路?这就是我将要提出的一些问题。很明显,我回答这些问题的方式往往踯躅不定。我面对着一个尚未得到解决的问题。这并不是因为我的哲学是体系哲学,那种体系哲学宣称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问:那么,你对你的哲学的某些观点很不满意吗?

巴迪欧:无论如何,迄今为止,我打算通过拒绝,而不是通过建议,来否定性地回答这些问题。那么,我拒绝了智者的方案,按照智者们的说法,哲学是一般化的万物统一,这仅仅是因为,哲学就是一般化的修辞。20世纪语言学转向在根本上产生了一种类型的学说,即他们将哲学等同于一般化的修辞。这就是芭芭拉·卡桑(Barbara Cassin)所持有的立场,按照她的说法,不存在本体论,只存在逻各斯学(logologie),即认为语言可以刻画或建构出一切可以被视为存在物的东西。20世纪呈现出这样一种趋势,即人们逐渐关注语言的的创造性的力量,语言的力量既是学术的、批判的,也是反教条的。德里达绝对就是其中一员。在我看来,这个趋势将哲学变成了一般化的修辞——你们所希望的如此精妙,如此现代的修辞。不过,正如我已经说过多遍,这并不是我自己的立场。我自己的立场处于柏拉图和智者之间的争论中。正如《克拉底鲁篇》所说的那样,我们哲学家开始于万物,而不是开始于言辞。

那么,从否定意义上来说,在通向哲学的道路上,我已经采取了一系列的立场。在更为肯定的意义上,我设定了我所谓的哲学运算——那么,用我自己的话来说,它们不是事件,而是运算。似乎对我来说,有两点不会有争议。首先,同一化的运算:哲学通过建构真理是什么的概念,来探索真理,尤其是它所在时代的真理。第二个运算在于哲学赋予了真理不同的,异质性的模态,它们可以通过真理的范畴具有共存可能性。我们在这里看到了辨识功能和统一功能。哲学总是楔入到这二者之间。辨识导致了批判的概念,区分了什么是真,什么不是真,然而统一产生了总体性和体系的不同用法。

我坚持这两种古典的哲学功能。我经常说,我是一个古典哲学家。我指出,在哲学与它的各个前提保持着共时性关系,给出了真理范畴,通过这些范畴,哲学可以辨识和提炼出这些前提,说明这些前提不可能还原为日常生活世界的运作方式。此外,哲学指出了各个前提如何成为一个时代,构成一种思想动力,而所有的主体都是在这个思想动力之中被刻画出来的,哲学通过某种方式去思考当代性的概念。

所有这些东西,我都已经开始做了。不过,必须更深入点,问问哲学与生活的关系是什么。这个文本很根本。如果你无法说出哲学服务于真实生活的目的是什么,那么哲学就是一个纯学术的学科。于是,第三卷试图让继续处理这个问题成为可能。这就涉及到柏拉图追问的哲学和幸福之间的关系。

问:对于你与柏拉图的亲缘关系,难道你与这位哲学家不是都具有一种关于主体和真理问题上的类似于深奥直觉的东西吗?这种直觉很难沟通——我尤其思考了柏拉图《理想国》第四卷,在那一卷中,柏拉图似乎宣布了善的本质不可能付诸言辞——那么现在又是什么东西促动你去写作《真理的内在性》?

巴迪欧:我认为你的问题非常重要。我自己也经常惊诧于如下事实,即直到今天,我处理真理和主体(作为真理引导的一个方案,主体绝对与真理有关)的方式出现了分化。我已经问过,一个真理的多的类型是什么。又是什么让真理的多区别与日常的多?这就是《存在与事件》基本上面对的问题。那时,我已经关注到了例外。如果一个真理就是世界规则的例外,那么就必然可以解释这个例外在什么地方。如果你们在本体论,在存在理论,在存在的数学理论的层面上,你们必须要从数学上解释,对于真理,何种多的类型是特别的。在参照了集合论和科恩的定理之后,我说明了多是类性的。换句话说,这种多不可能用我们可以达到的认识形式来思考。在我们现有的知识形式中也没有任何谓词可以判定它。这就是科恩的学说让我们明白的东西:存在着一些难以辨识的多,它们不可能用在知识形式中常用的谓词来判定。于是,真理逃离了存在层次上的知识。似乎需要对真理进行肯定性的规定:它们是类性的多。但在进一步考察之后,得出了一个否定性的规定:这些是不可能还原为现有知识的多。于是,通过一个有分差的因子,而不是通过内在于真理的因子,来界定真理。

在《世界的逻辑》中,真理可以界定了主体化的身体。这样,真理拥有一定数量的特征,但最主要的特征就是身体建构的方案,确保了组成身体的一切都是可以并存的。不过,这种可并存性基本上仅仅是真理是什么的关系性特征。在真理之中,所有元素都存在着并存性关系。这就是一个客观特征。那么,在两种情况下,我们都触及了真理存在和表象的精确的客观规定。不过,所缺少的恰恰是一个主观上的规定。所有这些让我们知道,真理是什么就像生活在真理程序之下,即对于真理本身的主体而言,真理是什么。

在我看来,我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太功能化了。在本体论层面上,我日主体就是真理的一个点或一个具体要素。在现象学层面上,我认为主体是相对于主体化身体的建构而言的导向性功能。这些功能性界定本身仍然太过客观。现在,必须要在这个时代之内来看,在物质上实现真理的方案,并写下这个方案,将其组织起来,也就是说,让它得到主体化。在《主体理论》中,我区别了“主观过程”和“主体化”。若采用这个区分,我会说在《存在与事件》和《世界的逻辑》都包含着“主观过程”的重要内容,但“主体化”仍然模糊不清,我是用否定的和纯粹分差的方式来处理它的。主体化指的是我们内在地将真理的方案主体化的方式。所缺少的就是对主体化是什么的直观。

问:在《真理的内在性》中是否有一种新的形式论,或者会将你曾使用过的形式论结合起来?

巴迪欧:那时,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即实现了对否定范畴的形式转化。如果真理的主观方案是由合体或个体的聚集所组成的,那么必须要问的是,在真理的方案中,个体的差异是如何起作用的。这个问题一直吸引着我。我来举一个简单例子。两个人看一幅画。这里有一个合体的框架,而某种影响,某种知识上的效力以及凝视画作产生的凝结表明了这个框架。我将自己置于观众,而不是创作者的位置上,为的就是指出真理会不断地开放合体。这种构成合体的主体化行为与两位观众是否一样呢?我不可能说,在任何情况下,这种实践之中的二元性——此外,数百万人都分享着同样的经验——会打破主体的统一。这何以可能?许多关心真理的怀疑论就根植于这种经验。按照皮兰德娄的观点,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真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真理”意味着根本不存在任何真理。在绘画的例子中,依照不同派别的感知,独一无二的对象将会被打破。

那就是说,为什么这会导致否定的问题?理由在于整个问题就是,这种差异会指向何种类型的否定。所有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看到画作,一个人的感知与另一个人的感知不太一样。这里的“不太一样”是什么意思?什么打破了感知并走向了怀疑论,其观念就是“不太一样”是一种经典的否定,即一个人的感知可以且必须与其他人的感知相矛盾。

问:为了避免这种日常否定的怀疑式结局,你打算参照什么样的否定理论呢?

巴迪欧:一种次-连贯性(para-consistent)否定理论,这是巴西人达·科斯塔(Da Costa)所发现的第三逻辑(即古典逻辑和直觉主义逻辑之后的第三逻辑),在这里逻辑中,并不再坚持矛盾律。那么在第三卷中会大范围地引入这种新形式论,即次-连贯性否定,它显然对立于非矛盾律。在真理问题上,这会让不打破真理统一的矛盾式共存成为可能。这让我非常感兴趣,因为如果你能接受(如下就是我的立场),为了完全理解爱,你就必须从一个男性立场和一个女性立场的并存出发,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个立场是完全彼此分离的,那么这种真理类型就建立在爱的核心之中。

问:那么,通过这种方式,再一次提出了否定的问题。难道不能也在四个前提中再一次提出它吗?

巴迪欧:是的,你是对的。所以,《存在与事件》的形式论就是集合论和科恩的定理,在《世界的逻辑》中,形式论是层论或逻辑的拓扑化,在第三卷中,形式论将是次-连贯性逻辑,以及对非矛盾律原则的局限性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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