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皮影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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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戏，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很悠久的历史，据说始于汉，兴于唐，盛于清。我国有许多省市都曾流行这种民间艺术，尤以唐山皮影最为有名。我的家乡地处京东名山盘山北鹿，清末民国以及建国前后，那里皮影戏流行很普遍，影戏班几乎村村有，大的村庄甚至有两三个。

我们村就有两个，每到农闲季节，便搭台演唱。台子是很简单的，用木板搭个一丈见方的台子，三边和上边支上围布，一面是幕布，幕布后挂上灯就可表演了。上演的剧目很多，经常上演的有《五峰会》《兴唐传》《薛顶山征西》《岳飞传》《绿牡丹》《万宝阵》《白蛇传》等。中老年人喜欢听那优美动听的唱腔，青年和儿童喜欢看起伏跌宕的情节，更喜欢那风趣幽默的插科打浑。两个影戏班子轮流演，每年要演四五回。隔时间长了不演，人们不管是大人小孩，心里就跟丢失什么东西抓挠塞的。记得有一年收完秋，不知什么原因，好长时间没演，接着又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雪覆盖着大地，怎么能演。后来人们实在憋不住了，有几个小青年自发组织，利用半天时间扫出一片场地，搭上台，晚上就开演了。天气冷，怕提线的人伸不出手来，村中热心的张大娘还搬来了自家的煤火炉。

开场了，演的是哪部戏，我忘记了，只记得是一个武将出场，出场诗：“大雪纷纷赛鹅毛，高粱地里逞英豪。老爷我要把稔头打，剋开一看——高……粱……包……。”唱的人故意把高粱包三个字拖得很长，以压过台下嘈杂的人声，引起人们注意。可是刚唱到这里，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手僵硬不灵活，还是别的原因，忽然提线的不小心，把影人的头弄掉了。这时，唱的人很机灵，赶忙接着唱：“雪下得好大，好冷啊！把头都冻掉了，没关系，脑瓜子掉了再安上……”台下观众哄堂大笑。立刻全场的气氛热烈起来，人们暂时忘记了寒冷。

但是，毕竟是冬天，又是在雪后，天气实在是寒冷，唱到一半时间，人们都冻得有点受不了啦。人们身上穿着棉衣棉裤犹冻得打哆嗦，脸和耳朵露在外边，冻得生疼生疼的，一会就得搓一搓，捂一捂。这时，有的人冻得受不了走了，人越来越少，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就没人了。这时，戏文发展到一个公子投亲，被他丈母娘悔婚，要杀他。丫鬟放了他，他狼狈逃走了，他丈母娘派个人去追杀他，回来以刀上血为证。可是没有追到，刀上没血，怎么交差。这时，下线踩八角的演员为了打破低落的气氛，只听他唱到“有了，昨天得合儿子和别人打架，打得鼻口酿血，把他的血抹刀上不就行了么。”不承想，得合儿子正在台下看戏，他立刻跳起来大骂，“崔三秃我操你妈”（三秃是那演员的小名）台下立刻哄堂大笑。热烈的气氛又回来了，人们又忘记了寒冷，想走的人也不走了。

参加演出的演员都是兴趣爱好，根本没人给钱，到外村去演也只是管两顿饭而已。演员除了上线下线和四胡伴奏的是基本固定的，其他演唱的都不是固定的，随时更换。村中有很多人都对影戏感兴趣，都想上台唱两口，因为那时农村文化水平低，很多人根本不识字，不认的戏文，有的靠会认字的人提示，提示一句唱一句，因此常闹笑话。有个叫张天增的，对演唱极有兴趣，但又不识字，靠别人提示。有一次，遇到一段不熟悉的，唱了几句，该道白了，提示的人说，“白”，他也“白哎哎呀”唱起来。提示的人说，“这是白”，他又唱“这是白哎哎，哎嗨哟呀”唱起来。提示的人见他没听懂，又说，“白不唱”，他还没听懂，又“白哎呀不唱呀哎嗨哟哇”。台下观众开始闹懵了，很快明白了咋回事，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

皮影戏不仅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快乐，它的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普及了历史知识。皮影戏成了当时乡村主要的文化生活，不仅成年人喜欢它，悲欢之时，哀乐之际都要享上几句，就连六七岁，十多岁的孩子也都成了影戏迷。开始，只是学唱影戏里脍炙人口的优美的唱腔，尤其是那些诙谐幽默的唱段更爱唱。我记得《五峰会》里那个小和尚的唱段，“出家当和尚啊，剃头不留顶呀。喝点小米粥哇，就点咸菜梗啊！”是我们最爱唱的。那时，我在小学读书，我们班的同学每人都能唱两段，有的唱得极好，比影戏班里的演员唱的并不差。

后来由学唱发展到学做，就是从影戏班那里借来影戏人样子仿制。我们都是孩子，没有钱买驴皮牛皮，我们就用当时糊窗户的联毛纸代替。这种纸白净有韧性，很适宜做，把两张纸用浆糊粘一起，晾干，做成纸板，用这种纸板代替皮子制作。用纸板制作影戏人工序也是很复杂的，要经过制纸板，替样，镂刻，上色，压平，油漆，晾干，连缀等八九道工序，比用皮子制作一点也不少。其中以镂刻最为艰难，技术要求非常高，一不小心就刻坏了，前功尽弃。当时年岁差不多的有七八个伙伴能制作，其中以我的堂叔家二哥做的最好。我当时比他小四岁，自己没能力独立制作，就给他做帮手，那制纸板，镂刻，上色，连缀等技术要求高的工序由他来做，那些技术要求不高的活，象替样，压平，晾晒等由我来做。我们的成绩着实不小啊，我们制作了有七八十个人物影人，还制作了马匹，桌椅，器物，兵器等几十件，比影戏班的物件少不了哪去。那年四月十八，他拿到庙会上去出摊，一天竟卖了两块钱那。

平时，我们也弄一张大联毛纸装上木框当幕布，用我们自己制作的影人唱影戏。观众就是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也有七八个人呢。村里每年都唱两三场，戏文虽然不能全记得，但大致情节还是清楚的，因此唱的也蛮像模像样的。

几十年过去了，虽然皮影艺术，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了世界人民的精神财富，但终因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被电影电视所代替，但它做为一门艺术，是代替不了的，仍然被人们所喜欢。那优美的唱腔时常被人们哼唱，那美仑美奂的皮影人被人们所喜欢，听说世界上有好多国家都收集珍藏了皮影人。

我本人更是喜爱皮影戏皮影人，到老兴趣不减。小时候，人小不能掌握技术，经济上又不允许，不能独自制作皮影人。退休以后，从技术，经济条件，时间等方面条件都具备了，有那末几年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件事上。因为有小时候制作皮影人的技术基础，稍加研究，就能制作出精美的皮影人来。我用的材料比那时丰富好用多了，开始用上好宣纸打成纸板，后来用薄塑料，皮子也用过。这些材料以薄塑料制作出来的影人最为漂亮，色彩艳丽，透明，不易损坏，但也以塑料为材料制作难度最大。

薄塑料表面光洁，不能着色，所以先要用砂纸把表面打磨成不透明状态，然后再替样镂刻。镂刻这道工序是很难的，比用纸板和皮子难得多。因为薄塑料是硬的光滑的，镂刻时极易滑开刻坏，刻刀的力度精准度很难掌握。开始刻坏了一些，慢慢就能准确地掌握了。刻了一段时间，手磨破了，出血了，磨成了茧子。这一工作又极为消耗视力，时间长了，眼冒金花眼珠酸痛，只能刻一会休息一会。因为这一工作需要十分专注，精神高度集中，所以也很耗费精力，一会就手指僵硬胳膊酸疼，精疲力尽了。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年多时间，我在没人协助的情况下，独立制作了六七十个人物影人。

我制作的影人非常精美，刻工精致，色彩艳丽，而且十分透亮，可说是人见人爱。有人要买，但我从没有卖过，一百元一个还不够工钱那，我也不需要那点钱。乐趣，完全是乐趣。后来家人和亲戚拿走一部分，绝大部分都送人了，现在没剩下几个了。

(注：文中插图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白荷，笔名文叩，男，北京人，在中学任语文教师四十年，已退休。不爱唱歌跳舞，却喜琴棋书画。平时，园中活动筋骨，小径自由漫步，安然恬淡，怡然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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