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埂峰顽石偈》赏析

《红楼梦》第一回

读红品诗词-1

《青埂峰顽石偈》赏析

文/墨吟 筱蕊

图：青埂峰顽石偈

女娲补天是个神话故事，《红楼梦》卷首即引入这个故事，说是女娲在大荒山无稽崖炼就巨大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用于补天，单单剩下一块未用，遗弃在青埂峰下。此石经锻炼而通了灵性，遇一僧一道至峰下，高谈快论红尘中的荣华富贵，不觉动了凡心，央求僧道带他去那红尘中受享几年。僧道答应顽石的要求，条件是待尘缘结束，必须复归青埂峰。顽石哪顾得许多，满口应承。于是那僧便念动符咒，将顽石化作扇坠般大小一块美玉，拢入袖中自去了。

寥寥数言，小说男主人公贾宝玉已跃然纸上，《红楼梦》故事也随即展开，繁繁复复，纠缠错综，敷演了红尘中的几多情，几多忧，几多感慨，几多伤怀。

不知又过了几世几劫，一个空空道人途经青埂峰下，忽见一大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镌刻着红尘里历尽离合悲欢、世态炎凉的一段故事，却无朝代年纪可考。

原来这就是幻形入世后复归的那块顽石啊！

在故事后面，还刻着这样四句偈语：

无材可与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寄去作神传。

这是全书的第一首诗，重要无比，它既是贾宝玉的前身，也和作者的身世紧密相连。曹雪芹喜欢画石，借以抒发心中不平。他曾作《自题画石》云：“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溯源应太古，堕世又何年？有志归完璞，无才去补天。不求邀众赏，潇洒作顽仙。”这是除红楼诗词之外唯一发现的曹雪芹诗作，与《青埂峰顽石偈》一脉相通。

题目中的“偈”，系梵语，意即“颂”，为佛经中颂佛之韵文，一般均为四句。后人引入文学作品，常作为阐述哲理或预言未来的韵文。

四句偈语中，第一句程乙本作“无材可去补苍天”，周汝昌先生批点曰：“仅四句二十八字，便复一去字，实大可疑。与，今曰参与、参加之义也。”第四句程乙本作“倩谁记去作奇传”，周汝昌先生批点曰：“原书既名《石头记》，是石头所记，又言'编述一记’，如何又说'倩谁记去’？故知以寄字为正。寄者，托付传布之义。”又曰：“传神写照，是晋代大画家之最高理论，芹书写人，全以此义为准则，故与常书俗笔不同。”

这四句偈语乃曹雪芹借以自述：大厦将倾，我没有才能参与修补苍天，枉来人世这么多年。我所能做的，只是将自己身前身后所经历的事记录下来，为闺阁中几个异样的女子立传，“虽不敢说强似前代所有书中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消愁破闷，也有几首歪诗熟话，可以喷饭供酒。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摄迹，不敢少加穿凿，徒为供人耳目而反失其真传也。”若有人能将我这些文字流传下去，便是我的唯一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