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漫读|那山，那水（节选）

文| 戴云飞   主播|毕林

有一个地方，你用一生去逃离。然后，又用一生去回望。

这个地方，叫作“老家”。

离家的那条羊肠小道，像一根细线，扯得好长，扯不回你的身，却时时扯回你的心。

“离恨恰如春草，渐行渐远还生。”

那里的山，那里的水，还有那座老屋，梦魂萦绕。

依然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老屋却日见颓败。

马头墙风烛残年，回家的小路野草侵入，门洞爬满了常青藤。倚门守望的外婆，早已不在。童年的笑声，祖父佝偻的背影，连同鸡鸣狗吠，都已消失在深深巷陌。

如周克武老家的《老屋》：“老屋的鱼鳞瓦沟里长满青苔，黄泥墙壁粉尘脱落，两扇略显笨重的大门也是油漆斑驳，绽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痕，好似老人额头遍布的皱纹。”

如孙犁《老家》的老屋：“屋顶上的炊烟不见了，灶下做饭的人，也早已不在。老屋顶上长着很高的草，破漏不堪；村人故旧，都指点着说：'这一家人，都到外面去了，不再回来了。’”

不是不想回去，落叶归根。“梦中每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桑梓。”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滋生了一份情感，叫作“乡愁”。如一坛老酒，时日愈久，愈发浓烈。

是这样的一个清晨。朝曦初露，水雾氤氲。苇草沉醉在梦乡，叶尖露珠晶莹。风吹不动荻花，恰好拂面。波平如镜，远山近树，都映照在了心底。掬一口清水，甜；吸一口空气，甜！

或是这样的一个黄昏。夕阳给云彩披上了绚丽的衣裳，顺手在江面涂上一抹绚烂。风不忍心吹皱这一幅静好的图画，贼溜溜地躲进岸边姑娘的衣袖。落日浑圆炊烟直。

洲渚上，鹭鸟诗意栖息，舞蹈蹁跹。纵然是站姿，也站成优雅的芭蕾，生动的音符。

一叶扁舟映入画面。舟上的渔叟，布衣竹笠，逍遥自得。是不识字的渔子，或是隐逸的高人？棹楫击水，和着节奏，有歌声隐隐约约远远传来，唱的正是《渔歌子》：“水为乡，篷作舍，鱼羹稻饭常餐也。酒盈杯，书满架，名利不将心挂！”

在水一方

仿佛2500年前，《诗经》里的那片水域。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诗中营造的，正是眼前的意境。

琼瑶为此，一咏三叹；邓丽君的清音，婉转缥缈。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朦胧水雾里，诗中的女子，清水出芙蓉，若隐若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翩若惊鸿。再寻觅时，光影里似虚似幻。衣袂飘飘，已随薄雾化去。

只是痴心的幻觉罢。诗经里的女子，早已远去。唱着古老歌谣，悠悠荡荡摇着小船的阿娇，也不见了踪影。

翘首远眺，望穿秋水。

水中之坻，水中之沚，只有寒鸭交颈呢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伊人不见，迷茫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