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欣赏】| 孙克战作品:伯父

伯父是个结巴,走路总爱低着头。特别是说话快的时候或是生气,半天里面红耳赤都蹦不出一个字。他比父亲大七岁,在他七岁我父亲十个月时我的奶奶因病去世,爷爷整天里抽大烟欠下不少外债,两年后的一个晚上出去后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说让人给扔到黄河了。没多久大父亲十三岁的姑姑带着三岁的父亲出嫁,伯父就送到了老舅家,十岁的孩子每天里割草放牛什么活都干。老妗据说不咋得,伯父肯定受了不少的冤枉气还说不出口,久而久之硬生生憋成了一个结巴。
老话说结巴说话憋死人。不仅仅说结巴说话半天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而且说出的话不好听噎人,用伯母的话说那就是屎壳郎爬到扫帚上——专门找茬。

一个冬天的晚上,伯父从百十里外的堂哥家回来,到县城已是晚上八点多。几个儿子都在县城,可他就是谁也没打招呼步行回家。沿河路曲曲弯弯的,寒风中不时有天鹅高亢的声音和许多不知名水鸟声的鸣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东边的大山的渐渐露出月白色,伯父突然隐约听到前面的路上有噗噗窣窣的声音。他心中一凛:大冬天的连车都很少,怎么还有动静?伯父将身上的挎包取下来拎在手里,挎包里有二堂哥给他装的几瓶玻璃罐头,死沉死沉的。慢慢地近了伯父看见路边有一个还在动的袋子,他赶快上去(早些年发洪水伯父从河里捞出一具尸体,那尸者戴着一枚金戒指,戒指上还有一颗红红的珠子,伯父卖了一千块钱)打开口袋——却原来是一只天鹅,天鹅的两只脚被紧紧缚绑着。显然的有人在非法捕捉大天鹅。

立马伯父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后来他告诉我的)。村里的墙上墙上有标语,村里的干部也天天讲,宣传车隔三差五的大喇叭喊着要保护国家野生动物,是个孩子都知道大天鹅是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怎么这样还有人偷偷摸摸干这个。伯父赶快将天鹅弄出来解开绳子想把天鹅放走。
那知道天鹅显然是吃了药,挣扎了好一会就是在原地打转站不起来,伯父就想把它背回家治疗。
可是这个二十多斤近三十斤的活物可不会老老实实的任你摆布,伯父弄得满头大汗也将这只鸟背不到身上,一人一鹅在路上折腾了好半天谁也收拾不了谁。
就在此时远远的过来一辆车,刺眼的灯光将伯父的身影映在路上,伯父停止了动作,直直地看着那辆车。
老远那车子停了,车灯也关了。两个人走了过来,和伯父寒暄几句就要“买”那只天鹅……
后来的事儿就简单了,伯父就用装着几瓶罐头的挎包和那两个人“玩”了起来,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如此暴躁。若不是家里的堂弟见他那么晚都回不来骑车接他,也许……
当晚伯父在村干部的陪同下报了案。没多长时间一个多人多地非法捕猎大天鹅的犯罪团伙被抓获。
伯父又得了一笔不义之财(他自己的话)。
伯父直到去世都住在一间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偏房里。在那间被柴禾和劣质煤熏得乌黑发亮的小房里,最珍贵的家什就是那台放在土炕上的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了。家里孩子多,土里刨食的村里人有多大的本事呢?伯父告诉我说,他真的想把那只大天鹅“卖”给那些个家伙。

说这话的时候,伯父黝黑的脸上有着一丝忸怩的表情,佝偻着腰眼睛盯着地下。
那怎么能呢,咱不干……不干叫人戳脊梁骨的事!伯父腮帮的那个拳头大的肉瘤随着他的说话上下涌动,显得有些瘆人。
人家俩个人,您不害怕?
你大爸(当地把伯父叫大爸)什么阵势没见过。真……真……玩起命来,那几瓶罐头就……就够他们喝……喝一壶了。
伯父的眼里有着一股我没见过的眼神,一股凛然之气。
仰头老婆低头汉,青皮萝卜紫皮蒜。
……
本栏目编辑:马枚素
作者简介:孙克战,山西省平陆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杂志认证作家,山西省运城市作协会员.从本世纪初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地方电台《都市文学》》《黄河文学》《小小说选刊》《女友》《百合花》《情感文学》《中国散文家》《关东美文》《自强文苑》等杂志以及《中国作家网》《中国作家在线》《中华散文网》《关东美文》等网络平台发表作品一百多篇六十多万字,连续五年获由中共中央宣传部,文化部文化扶贫委员会,文化部社会文化司,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出版总署,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农民日报社中国文化报社等联合举办的全国征文二三等及优秀奖,先后荣获全国及省部级以上奖项三十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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