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益俭】枕头“参谋”小传（五） / 开普饭

枕头“参谋”小传（五）

枕头“参谋”小传

五

李振成和张慧玲的结合，由于两颗同时受到创伤的心灵得到了弥补，这之间的相亲相爱就自不必说了。又因这两颗心灵，本身就孕育着时代精神，充满着向上的活力，如同雪里送炭和锦上添花，谁能说不放出奇光异彩呢？

长寿塬头的这个大堡村，祖辈上起，人们除过种自己的庄田外，弥补生计不足的部分，就靠卖凉粉。解放前后，都是荞麦做的凉粉，这荞麦粉，白亮洁净，硬爽可口，人们担到乡间或者集镇，或换粮，或卖钱，有的人给些衣物也随便，这种家庭副业，父亲传给儿子，婆婆教给媳妇，在这大堡村少说起码经传了五代。只是到了“大跃进”的一九五八年，慢慢的由新一代做箱子柜等简单的木器家具所取代了。即使卖凉粉，也不用荞麦，而改用了红薯粉。大堡村的这两样副业门路，因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后来被当作一种资本主义倾向批判，成为一条资本主义的尾巴被砍掉了。人们在为“以粮为纲”奋斗着，在那块黄土地上汗珠掉地摔八瓣的干着。

大堡村的干部也在年年换着，有的人好说赖讲不想干，群众却拥护；有的人寻情钻眼想干，又没人支持。好人上台，那几个“蛇皮二流子”搅得你不得安宁；瞎人上台，把对上搞得一塌糊涂。地里是出产粮食的地方，粮食却收不上；副业能弄来钱，副业却搞不成，群众是在苦焦中度日月的。尽管每天有广播喇叭在“助兴”，人们郁闷的心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那些“油嘴子”干部趁机活跃起来了。大堡村有个人物尖子叫李黑怪，脑瓜子机灵得很，立起爬下都能行，表面上说的话句句在理，实际上干出的事却叫你大伤脑筋。对上边他会应酬，把那些公社的干部，抽调驻队的工作组从生活到接待，安排的恰到好处，那些人从心里无不感激他；对下边他会用权，会把权用得叫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生产队的队长也是干了几上几下，生产没搞上去，到是把他越干越富了。振成和慧玲结婚的这时候，就是这个李黑怪当的队长。

李振成的复原回家，李黑怪隐隐的感到了一点压力。后来振成在婚姻问题上的挫折，却使他暗暗高兴，可是他表面上却对振成挺关心，队上有些比较重要的活计，他挑明让振成领头干，他安慰振成，又四处张罗着要给振成介绍一个好媳妇。不过有一件事，却使黒怪内心对振成感到恼火，甚至于愤怒了。

大堡村队在李黒怪当队长任上，年年都要种西瓜，名义上为队上搞一点副业收入，其实是为他贿赂打点上级搞方便。这一年是振成和队上的宝生老汉务瓜，瓜成熟时，往年的那些做法又来了。振成在瓜园觉得这怎么能行？有几次李黑怪领着上边的干部在瓜园随便吃拿，都被振成挡了驾，使黑怪在人面前下不来台。为了惩治振成，公社临时抽调一个人搞什么水渠道路规划，他就活动大队把振成从瓜园调走了。振成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群众也清楚黒怪的用意，可是当时又有啥法，振成从部队回来，又是个党员，党员怎能不听从组织的调遣。

虽然事情过去了，大堡村的人们心里却有了一点光亮，而且这一点光亮越来越大，使他们心里亮堂了。因而也就在振成和慧玲结婚的一个月后，在群众的强烈要求下，公社和大队决定改选大堡村二队的队长了。

改选会的先一天晚上，振成家四口人，振成、慧玲、振成妈和振成的妹妹小琴开了一个家庭会。

“今天晚上，咱一家人就算是开一个家庭会。”振成等全家人都坐好后说：“大队书记给我谈了个话，队长让我干，咱一家人现合计一下，这是咋个办？”

沉默了好一会，振成妈叹了一声气说：

“你看咱这队上，好人谁干的成？生产搞不上去，上边批评，群众在下边唾沫星子乱溅，两头受气，咱倒图个啥呀？”

振成的妹妹小琴，已经二十多岁了，书只念到初中就在家里劳动，她性格内向，不好爱说话，但往往说出的话却使人感到有些份量。她坐在妈妈旁边，待妈妈发言之后，她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抬头看了嫂子一眼，正好慧玲这时在看着她，那眼神里一股期待的光束在刺激着小琴，小琴的脑子活动着，尽管在一家人面前，未说话还是先红了脸：

“咱们不干，总不能叫黑怪在队里胡行？咱们眼看着干着气！”

慧玲会心的看了妹妹一眼，听了一下说：

“其实咱妈担心的也有道理，队上的干部上来下去的，把人都看怕了，不过你看那些干部里头，好人是顶不住，受不了气不愿干，瞎人那一个不是光打自己的小算盘倒了台的。”

“这也是实情。”婆婆看着媳妇说。慧玲想了想，她向婆婆跟前挪了一下凳子说：

“妈，你说当干部咋样才能叫群众拥护？”

“这？”婆婆是个农村中那种心肠好面慈善的人，对媳妇的提问，她不会想的那么深远，只是说：“只要不偷不逮，不给自己身上搂，他外社员就不会指脊背说闲话。”

“妈，你这话说对了。拿文明的话说就是为公不为私。”慧玲闪动着那会说话的大眼：“再一个就是和全队社员扭成一股劲，想办法把生产搞上去，大家日子都过好了，谁还会说个啥呢？”

“李黒怪，当干部不干活，光靠巴结上级，欺哄群众，谁还拥护。”小琴接住了嫂子的话茬说。

“咱们要干，在为私为公这上边先保证不出麻达才行。”慧玲说着看了振成一眼问：“你说呢？！”

振成没有发言，他静静的听着妈妈、妹妹和慧玲的话。说心里话，自从大队书记和他谈话之后，开初心里确实乱乱的没有底，只是给慧玲说了之后，慧玲提议在家里统一一下思想，他才踏实了一点。振成明白慧玲的用意：说服妈妈，解除妈妈的心头疙瘩。振成等大家都说完之后，见慧玲在问自己，他想了想说：

“如果大家信任选上咱，那咱就干。妈，你甭担心，要干不好任谁咋说咱都不上外台子，这一口气咱们还是要争的。”

是啊，当妈的谁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是妈身上的一块肉，从小吃着妈的奶水长大，心是相连的，她相信自己儿子不会空口说空话。她看了一眼儿媳，对于儿媳，她打心眼里高兴，她暗下决心，要把慧玲当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如今儿子说了话，只要慧玲同意，她一个老婆子还有啥说的呢，慧玲看了振成和小琴一眼，抱了一下婆婆说：

“振成要干上了，咱全家都要支持，对上的方针政策制度咱先遵守不胡来。群众拥护，咱全家先拥护，妈，你说对不对？”

“对么。”

“慧玲姐，反正你要给我哥当好参谋！”小琴也高兴的说。

“那还用说，她不支持我才不干呢。”振成说着，神秘地看了慧玲一眼：“这可是咱事先言明叫响的呀。”

慧玲看了婆婆一眼，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嗔怪地瞪了振成一眼，不过她没有言传。

……

这一个小小的家庭会，作为一个前奏曲，伴随着上级的信任，群众的支持，在热烈的掌声中，李振成走马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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