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还是彭城王？土山二号墓的墓主身份待解

徐报融媒记者 张瑾

从范增墓、亚父冢到东汉王墓，被人们谈论了千百年的土山又有新话题。4月13日入选“202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土山二号墓，经专家根据墓室建造方式、出土文物断定为东汉早期王级墓葬。然而在东汉早期王的选择中，该墓主是楚王还是彭城王的问题，尚无确论。

汉代“事死如生”的厚葬风俗使得汉墓在历史上被盗猖獗，徐州目前发现的9处王级汉墓皆被盗过，只有第六代楚王刘注的龟山汉墓因一枚银印而确定了墓主身份，即便是徐州首次入选“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狮子山楚王陵，墓主是刘戊的说法仅为推测，考古界对狮子山楚王陵墓主身份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

彭城是徐州的别称。西汉时期的徐州有12代刘姓楚王，东汉时期的徐州有一代楚王、五代彭城王。土山是楚王还是彭城王的墓葬？考古可以增强历史信度，考古可以活化历史场景，让我们循着考古的蛛丝马迹与历史的轴线，跟着考古专家的讲解，一起来接近真相。

◆仨墓里葬四人，他们都是谁？

土山是被写进《水经注》的著名人文景观“亚父冢”，是历代文人墨客来徐州凭吊赋诗著文的“网红打卡地”。1969年，人们在此取土发现土山一号墓，1977年发现主墓土山二号墓，2002年发现土山三号墓，土山汉墓被确定为东汉王级墓。

发掘一号墓时，出土了中国第一件银缕玉衣等珍贵文物，并发现一具女性遗骨。

发掘二号墓时，墓内葬有三人。在主墓室棺床上并排两具长约3米、宽约1米的棺椁，此为中国首次发现的较为完整的东汉诸侯王彩绘漆棺，明确了东汉诸侯王（后）使用双层套棺的棺椁制度。由于墓室早年被盗，王和王后的骨骼散落到了棺椁外。经中国社科院考古所骨骼鉴定，主墓室残存的两具骨骼为一男一女，女性去世年龄在四五十岁，生前营养和健康状况较好；男性仅存一截大腿骨，去世时年龄在50岁以上，生前非常强壮。在二号墓东回廊内另葬一人，考古专家分析可能为身份比较高的女性或是王（后）夭折的家人。

“一号墓与二号墓位于同一个封土下，关系密切，从墓葬结构看其时代稍晚。”土山二号墓考古领队、徐州博物馆考古部主任耿建军说，“三号墓位于封土外西北部，从发掘迹象看应为废弃墓葬，后墓室宽度仅有1.44 米，可能是准备安葬一号墓或二号墓中的某一个女性。”

对于许多人认为中国古代奉行“一夫多妻”的说法，耿建军纠正道：“应该说'一妻多妾’更为准确，中国古代妻与妾的地位是不同的，妾可以有多个，而妻只能有一个，妻是经过明媒正娶的，在家庭中有着一定地位。在皇室王家更是如此。一座王级墓葬中只会葬一个男性，至于土山汉墓中三个女性的具体身份，有待继续考证。”

◆楚王彭城王，王的日子不省心

土山二号墓首次在大型砖室墓中发现以铺设木板作横梁支撑的砌筑券顶方法，与后来比较成熟的利用券顶高差作为支撑的方法相比，应处于大型砖室墓券顶技术的初始阶段。建造者在墓室石墙上铺设木板作为券顶施工平台，施工完成后，还“废物利用”“就地取材”，将施工中使用的木板做成“室内吊顶”，成为墓室装饰的一部分。

这一发现对墓主人身份的确定有何意义？耿建军说：“土山二号墓的建造方法，参考其他地方的考古成果可以判定，这是东汉早期的墓葬，许多技术还不太成熟，加上墓室封石上'官十四年’的字样，我们认为，在徐州东汉的王中，早期的在位超过14年的王中，以东汉第一代楚王刘英和第一代彭城王刘恭的可能性最大。”

据徐州博物馆名誉馆长李银德介绍：东汉初年，刘秀东征时在彭城设置楚郡，当时彭城得失无常，这个楚郡也只是有名无实。刘秀封许美人所生的儿子刘英为楚王，但刘英并没有马上到彭城来，而是过了十数年后才来彭城就国。刘英年轻时喜游侠、好宾客，晚年喜黄老之学，学佛教的斋戒祭祀。刘英后被人告发招奸聚滑、有逆叛朝廷的意图。明帝念亲兄弟之情，不忍心杀刘英，只是废了刘英王位，将他迁到丹阳泾县(今安徽泾县)，刘英的母亲许太后仍居彭城楚宫。公元71年，刘英到了丹阳后自杀，楚国国除。

第二位墓主人选刘恭也不太平。章帝崩驾后，留下遗诏徙封其异母弟刘恭为彭城王，食邑楚郡。刘恭就楚，都彭城。刘恭儿子刘丁的前妻死后，另一个儿子刘酺（pú）侮慢刘丁新娶的年轻妻子，刘恭多次谴责他，刘酺自杀。此事被上报和帝，有司认为罪当斩首。幸而刘恭为人敦厚威重，举动有节度，朝廷最后以查无此事结案。

◆刘英为首选，一号墓中或是太后

发掘之初，有考古专家认为墓主是刘英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被告发谋反，刘英死后，朝廷大兴“楚狱”，被处死和流放的多达数千人，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株连大案，以常理推测，他和王后不太可能以诸侯王的身份葬在土山。

对此，耿建军仍倾向于墓主是刘英：“'楚狱’案中，朝廷虽然一方面大肆株连，另一方面又下诏抚慰仍住在彭城的刘英母亲许太后，并于第二年到彭城面见刘英的家人，又封刘英的儿子为侯，许太后去世后，刘英的灵柩被礼送回彭城安葬，此时距他自杀已有15年。分析土山汉墓三座墓葬的人物身份，土山一号墓女性有银缕玉衣，作为主墓的二号墓中的王有银缕玉衣、王后有铜缕玉衣，根据《后汉书·礼仪志》使用银缕玉衣的礼制，土山一号墓葬的可能是许太后。朝廷让刘英归葬彭城，以免使老太太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葬在彭城，也符合人之常情。同时，考古发现二号墓曾经被打开再次下葬死者，这也符合刘英的王后晚于其去世的史实。”

土山二号墓历经43年三代考古人的接续发掘，今年86岁的王恺是老一辈考古人的代表，他于2014年接受彭城晚报采访时，即表明自己对墓主人是刘英的推测。王恺1977年从洛阳调回家乡徐州后，认为土山下面还应有座更大的墓，于是凭一把原始的洛阳铲在一个月内找到了土山二号墓。

王恺

曾被国家博物馆研究员信立祥评价具有“敏于行而讷于言、楚人的坚韧、深厚的考古学素养”。王恺历经10年苦心寻找到的狮子山楚王陵，于1995年被评为“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他发现的土山二号墓时隔25年又获此殊荣。有考古人士说，如果狮子山楚王陵被认定为楚元王刘交墓、土山汉墓被认定为楚王刘英墓的话，那么王老师一个人就发现了徐州两汉的第一代王墓。

耿建军

徐州博物馆考古部主任，研究员，省、市文物鉴定专家库成员，具有个人发掘领队资质。参与或主持发掘驮篮山楚王陵墓及陪葬坑、羊鬼山楚王后陵墓陪葬坑，徐州地下城遗址中金地商都、汉彭城东城墙、明徐州卫、西城门等。在国家及省市级专业刊物上发表各类发掘报告及论文30余篇，比较有代表性的有《徐州内华发现南北朝陶俑》《徐州西汉楚王墓塞石的开凿与封填》等。主编科普类专著《中国考古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