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远方只把群山投入夜色
徐东,祖籍山东郓城,现定居深圳。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27届作家编辑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文学作品散见《诗刊》《中国作家》《时代文学》《文艺报》等报刊。出版有小说集《欧珠的远方》《藏·世界》《大地上通过的火车》《新生活》《想象的西藏》《有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出版和发表长篇小说《变虎记》《我们》《欢乐颂》《旧爱与回忆》等。曾获新浪第三届博客大赛最佳短篇奖,深圳青年文学奖,广东省鲁迅文学奖等。部分作品被译介海外。
诗
一位少女向我走来她
走向我之深处走向唐
诗宋词走向婚丧嫁取
衣食住行以及用筷子
夹菜的传统她走向田
间地头也走向繁华都
市的车水马龙走向不
老的诗歌走向一位老
诗人曾经的青春年少
走向纯粹的精神世界
与难以与人欲分割的
渴望哦她走向月光与
大海走向风吹着的我
的一片处白云朵她走
向我的日常生活走向
我的想象与感受走向
我的每一分每一秒走
向我的血液与梦境走
向我深处的不可言说
哦我渴望亲吻蔚蓝的
天空河水微漾的波纹
天使蓄有光芒的嘴角
亲吻那不可见之物的
空气而我常有一种无
力感幸好一只手紧紧
握住了颤抖的另一只
那逝去的仅是岁月之苦
飞向物质与事实遮蔽的
某处穿越一浪浪噪音一
团团色彩找回曾经感受
过的某种纯粹半明半暗
中大时空虚实交错幽然
相纹的城市之整体呈现
鲜明的七情六欲以及人
性的局限翻越欢悦与痛
苦的山脉归熄于一种禅
思意味的阒静意象的鱼
儿游进古老的河流智性
的传统呈现分叉的孤独
所有孤独带着不触摸的
电流万有引力托起累累
果实文明托起芸芸众生
托起我的光芒我越来越
相信我是不可见之在的
善意与爱的凝聚定有不
被预见的天堂会吸纳我
那逝去的仅是岁月之苦
不分彼此
一群鸟不分彼此它们在
飞在用身体与空气交谈
歌唱在树枝上在雪地上
那灰树枝与白的雪不分
彼此一片风景与另一片
不分彼此词也不分彼此
词在感受中模糊成一团
雾一片云我与词不分彼
此可我怀疑变化的自己
愿意眼睛说话心灵说话
当你的眼睛遇见我的当
你感觉我心跳的鼓点怦
怦击中了你我们也不分
彼此爱与恨不分彼此我
们像鸟一样在飞我们与
一群鸟不分彼此我们与
天空与大地与山川与河
流与梦想与远方不分彼
此我的记忆与感受在飞
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
未来时间与时间距离与
距离不分彼此你与我灵
与肉生与死全不分彼此
聊天记
我们去公园散步然后回
到工作室聊天我说谁都
曾经年轻过三十岁时还
不觉得四十岁突然就来
了真不敢相信我们已经
奔五很快我们就要退休
步入黄昏般的老年生活
像公园里的老人头发花
白两眼浑浊望着天上的
风筝你能感受到他们的
心跳不再激越灵魂不再
鲜活唉难得你还有心用
手机拍花难得我还为你
拍下那一刻真想时光如
蜗牛一样放慢再慢一点
真想放下一切到处去走
走真想恋爱一场大哭一
场一切如愿又能如何我
们如今上有老下有小像
关在笼子里的狗只能朝
着生活的铜墙铁壁吠吠
地叫着说点开心的吧我
羡慕你赚钱比我多你赞
叹我可以自由一些人各
有命如同一切都被安排
好了我们无法生活到四
维空间总的来说我们爱
着亲人朋友有车有房有
目标有希望在大都市中
混得都还不错说着说着
白昼已逝夜色渐浓窗外
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犹如
彼时之雨落于此刻
阳光真好
走在大街上那时阳光真
好好得现在想起来就想
变成那只晒太阳的花猫
它不该躲避我可它有它
的道理正如我想靠近它
想与它建立一种说不清
的关系大街上走着一些
人他们像我一样喜欢阳
光打在身上我们为什么
是陌生人啊我真想拉住
某个人的手和他好好聊
聊我想对他说世人皆孤
独且孤独得有理正如我
爱着自己也爱着充满问
题的人世对于厌倦了生
存者我很想拥抱他和他
一起走一走什么话都不
用说什么都不用想就眯
着眼看看明光光的太阳
一万个不能
我画下房子且住了进去
我想象一位女子便与她
成了恋人只要我愿意我
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金山银山都是我的众人
皆是我的奴隶人人都看
我的脸色行事对我唯命
是从我可以指鹿为马酒
池肉林夜夜笙歌醉生梦
死所欲为可那又如何得
到的皆会失去如果不能
活得简单一些诗意一些
拥有的越多罪孽就会越
深啊我愿意罪孽深重将
来哪怕万劫不复只要我
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可
我不能活成自己不愿活
着的样子那怕你用刀架
在我脖子上那怕你想方
设法竭尽所能诱惑我欺
骗我威胁我也不可能变
成我所不愿成为的自己
一千个不能一万个不能
我就是这么任性这么理
想主义这么没什么出息
谁都曾想要痛哭一场
穿着向阳花走在大街上
的女人挎着红皮包经过
一些人并走向另一些人
你想不到她终究是谁而
你会成为她不经意间的
闲思于阒夜时分为你伤
感你也有这样的时候你
为陌生但有可能和你发
生爱情与友谊的人一直
是陌生人而难过莫明哦
你爱她右手握着的玫瑰
尽管那也可能是把青菜
你爱她白生生的小腿在
裙裾下摆动发出踏击水
泥地面的声响你爱他在
风中飘扬的头发展发出
淡淡的香水味我们都一
样爱着陌生的类似于渴
望中某个真实的人爱着
渴望爱的所有人因为孤
独谁都曾想要痛哭一场
大街上走过的女人
裸呈的左脚趿着窄带凉
鞋再向上是浑圆的不停
摆动的小腿另一只同样
优美犹如天鹅的脖颈只
是没有发问它呈现的是
构成她的存在的真实在
时间与空间中的一份永
恒哦再往上是遮蔽的真
实结实的大腿肤色更加
白皙如果你想象她两腿
之间的禁区想到男欢女
爱也应想到圣洁如婴儿
的眼眸望向莫测人世与
你的姐妹这会令你的爱
更加纯洁哦她光滑的腰
肢平坦的小腹凸起如山
峦的胸部饱含的美超出
你的想象只能用心体会
因为她的身体有着和你
一样的温度渴望祝福哦
尤为重要的是那张俏丽
的脸庞散发着微光有着
令我迷惑的表情仿佛对
全部人类有着一丝爱情
绿化工人
中午时分他用水笼头对
着路旁的花木喷水他在
扮演某个天使的形象这
不重要重要的是迷彩服
焐出一身臭汗令他反复
想着回家后可得好好洗
一洗正如我有时也要洗
去一身的疲惫需要舒服
地舒展四肢躺在沙发上
看一本诗集他也需要想
着畅饮甘泉的植物想着
大街上走过的某个女人
突然间有了可憎而又可
爱的欲望并紧紧握住纯
粹的肉体的真实喷水喷
水朝着感受中每个人喷
水并让夜空星星的影子
瞬间呈现出上千种可能
中午时分,在公园
棕榈榕树以及别的什么
树其树干竖起的坚实有
一种力量与靠在树上休
息的中年人对抗并交换
感受时出现了一大片无
声的沉默但目当鲜活着
看向更远处的树影以及
树阴下形形色色的人他
享受着纯粹的栖息尽管
此时他很可能并没有诗
意在心间流动其实他也
可以躺下来与一部分泥
土亲近与泥土生长出来
的小草交谈也可以调整
呼吸与心跳想着远处的
人群中走出一位善良可
亲的女人并且不要太过
靓丽哦如果他爱怜轮椅
上垂首而坐的那位老妇
人就该有多情的女人爱
他因为他们一样伤感且
一样厌倦在时光里叹息
去公园爬山看夕阳
公园的小山高度有限可
喜马拉雅也高不过风我
们像风一样走上去又有
风一样的力量让我们交
谈我受到自由比什么都
重要当然阳光也很重要
瞧阳光正打在你的脸上
人活着很可能不只在此
时活着也可能活在彼时
活在别处柴火未必是从
强到弱也可能从弱到强
燃烧而燃烧你真的理解
吗进化论与科学也解释
不了我们为什么存在并
且偏偏在此时交谈因此
在没有路的地方会有看
不见的路人也有看不见
的翅膀我们可以认定没
有罗马没有北京没有上
千条道路通往同一个地
方我们的存在可能是个
假设我们并不存在或者
仅仅是在万物中发光……
远方只把群山投入夜色
我可以肯定我们需要诗
诗可以不需要语言存在
试试吧我用身体与桌子
平面相爱用目光梳理它
带纹的长发用手臂抱起
它然后再把它放下我确
信不是放在原处因为时
间和空间会变我也会变
我想一件事物和人结合
或者一棵树和鸟儿结合
会有上万种可能例如我
端坐在房间写诗也可以
站起来走走停停可以唱
歌也可以跳舞不管桌子
和房间有没有耳朵和眼
睛说得绝对点没有诗就
没有生活和人生也没有
男人与女人与爱情没有
可以感受的时空安放怀
抱中的事物以及我们的
远方我习惯了走向远方
远方远诗只把群山投入
夜色
反思
流浪者在夜里蜷曲着身
子躺在马路旁我不能爱
他像爱美人待他像待兄
弟我不能停下来问候他
祝他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出门
大雨滂沱母亲说雨停一
停再走吧可行李已经打
好等得越久我就越难过
多年后我想起那次在雨
中出门我就想起那张在
雨中被淋湿的脸庞母亲
你为我流淌的泪水我看
不见但我知道
灵魂
我们吃饱喝足后也可以
谈一谈灵魂我说灵魂是
存在的当我在别处想起
你也想起另一些人想起
过去也想到从未经历的
未来灵魂是存在的你为
什么偏偏要否定呢
冷漠
这些年我生活得不容易
大家全都生活得不容易
我习惯了别人冷脸看我
我也冷着脸愧对那些曾
经对我微笑的人哦我想
我欠了他们的债他们也
一样但世界太大人太多
怎么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