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白家村的面馆
古城新春亮化工程正紧锣密鼓进行,很多的街道已灯火辉煌,一米见方的火红中国结成排成行,用满天星灯串密密箍起的灯树,把一条条街道点亮,霓虹连绵的城市街道一下子更加地珠光宝气,着起了霓虹羽衣的浓妆。只是这尚是三九天的寒冬,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依然愿意圈缩在办公室里一天天面对着手机,只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任是多美好的理想,都无法充实时光掏挖的腹饥。
在白家村西口这栋楼上呆久了,我也渐渐养成了一种饮食习惯。早上随意吃一张烤馕或是一两张黄桥烧饼,偶尔还可以夹个菜饼;中午一般是快餐店的盒饭;到晚上却是非要吃一餐面才感到舒坦。
太白路主街上的面店装修考究,店面漂亮,但却很少有合我口味的,所以吃面我总是沿村道深入五十米,绕过收废站的拐弯去“胖子面馆”吃,胖子夫妻大概也就三十来岁,虽然面馆面馆叫“胖子面馆”,但两口子都并不胖,男人脸圆圆的,脸上总挂着笑意,女人很秀气,显得有些单薄,俩口子非常勤快,感情也很和谐,从来没见过他们争吵过,每次到店,都是女人在不停地扯面,男人配料煎炒,送饭收摊。同样的扯面,可以扯成或粗或细的拉条,也可以扯成或宽或窄的面片,再以不同的加工方式配不同的佐料,就有了干拌、油泼、炸酱、炒面、烩面等许多门类。我很喜欢吃胖子面馆的肉臊子干拌,面量足,臊子也不少,配点豆芽、鲜菜叶、土豆丁之类,浇上辣椒油、香葱花,色香味具佳。胖子的肉臊子也实在,不是小丁,而是小片,总有拇指大小,而且常常多达十几片,即使在消费水准普遍偏低的白家村来说,胖子那一份七元钱的肉臊子干拌面都是非常实惠的,所以胖子面馆的生意一直很火,虽然位置一般,每每吃一碗面总要排队等许久,胖子自己也说自己卖面讲的是薄利多销,多中取利,也只是赚个辛苦钱。
我曾经向胖子了解他的餐馆,问他在这里开店开了多久,具体能赚多少钱。胖子说他的面馆已十二年了,至于赚多少钱,他没有细算过,四、五十万肯定有,但让他现在拿钱,他十万元都拿不出来。朋友在西安开面馆,胖子的话我信,虽然我也听说过许多开面馆一年赚百十万的传奇,但就白家村这样的消费水平,胖子这样一天即使卖三、四袋面粉,净利润又会是多少呢?我也有几个同龄的乡党在西安开面馆,至今都有十多二十年的从业经历了,有人至今还在开面馆,有些却折了摊子帮别人打工,还有人开几年面馆后又去打几年工,然后又重操旧业,再次开面馆,都一样生活的平平淡淡,似乎尚未见谁因开面馆大富大贵。或许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圈子问题,我穷,我圈子里的也都是些穷朋友,所以就极少看到一些一夜暴富的例子。
月余前某一日黄昏进村,突然间发现胖子面馆关门,门上贴了一张“家中有事”,迟疑了一下走进了旁边的另一家面馆,这家面馆也是夫妻店,年纪比胖子还年轻点,俩口子都相貌都很漂亮,尤其是男老板,多少还带点明星范,脸膛方毅,眉清目秀,个头与身板都配得上气宇轩昂,但他似乎并没有胖子那么勤快,店子也开很久了,生意更不及胖子好,即使短时旁边并了一家店门,顾客的流量仍然明显不及,面饭里最忙碌的总是老板娘,老板却出出进进,或是好久不见,或是坐那里看手机,同价的干拌面,面量也不显差,臊子却大大缩了水,但这家店里却多了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小主角——一个五岁的小男孩。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你不能不信,我说的这家面馆里五岁的小男孩长的很漂亮,却完全不像乡下和城里的其它孩子,他很勤快,也有点少年老诚的意味,每每傍晚小男孩都会在店里,边写字(看电视)边帮大人打理店里的事,他会第一时间收除空的面碗汤碗,把剩饭剩汤倒掉,把空碗放进洗碗池里,把桌子擦了又擦,并按安人的要求递上纸巾、送上蒜盘,还会清理地上的卫生,他一声不吭,做事干净利索,有板有眼,直让人至不住从心底里由衷赞叹,正因为他的勤恳让我对他产生好奇,从而通过他母亲知道他才五岁,白天还在上幼儿园。
今晚我又换了一家面馆,想调剂一下口味,走进了一家挂有“宝鸡手擀面”招牌的面馆,这家面馆在村中心的巷子里,周边都是各类食店,生意却非常清淡,我进店的时候,店里只有一位食客,我点了一份臊子面,面上的相对较快,细,而且柔韧,透着精粉的明润与劲道,虽是简单的现配汤,却真的味道不错,开面馆的是父子俩,父亲五十岁上下,已谢顶(农村包围城市的那种),满面苍桑,地道的农民出身;儿子也不年轻,应在三十上下年纪,衣着还算整齐,手脚却似乎有点小残疾,他父亲帮我端上面就转身给自己调了一碗剩面吃,儿子就提醒说天冷,不要吃凉的,他父亲没有回应,只一味吃自己的,儿子再嘟囔了两句也不再作声,而在坐在角落里玩起了手机。这时候我突然就想到了那句:“泥瓦匠,住草房;卖盐的,喝淡汤;当奶妈的卖儿郎”,看来古今一理,世界的繁华总与一些人有着遥远的距离,即使太白路与科技路都灯火辉煌,却依然照不到一些人的心上,我不明白这一对父子是女人在乡下?还是他们家没有女人?而我只是个匆匆的食客,只能从心底里感激这父子俩把面做的这么地道,这么有味。
我认为这个时代最伟大和最糟糕的发明非手机莫属,手机让穷人和富人一样游戏着人生。离开这家面馆的时候,那一对父子都在玩手机,我不清楚他们在手机里寻找什么,或许是激烈刺激的游戏,或许只是听音乐聊天,聊亲情,聊发财梦想,或者还学会了炒股期货直销什么的尚不可知。我也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我有我的手机,也可以一张屏幕一盯一个整天,一月或是一年,当我们忽然觉醒人生就这样不明不白消失在手机屏幕上时,相信许多人都会在一瞬间视手机为毒草,是却又无法拒绝手机的诱惑,就像病入膏盲的病人或是,可为什么要拒绝呢?被时代城市代半城市化的现代农民,放弃了祖祖代代朝耕晚息的生活,垂死挣扎的隐君子。
以前我总觉得玩艺术是一种小资,后来我发现玩手机也是一种小资,虽然手机上也有许多的颓废和抱怨,可是在灯火通明的城市,吃一碗又白又香的拌面,玩一部包罗万象的手机,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记得昨天夜里同一位朋友坐在一起边玩手机边聊天时,我向朋友推读一篇文章,感叹于某贪为了与大学生情人分手豪掷上千万;朋友却把手机举到我面前让我看他的发现,说那个网名怪异的网友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给面前这位网红打赏了近三万元的赞赏。我忍不住去看了看那位所谓的网红,是一位漂亮的女孩,却在骚首弄姿说着不堪的语言,我和朋友都感叹,这个世界很裸露,很黄,甚至很荒诞。
荒诞是什么呢?荒诞就是怪胎,是无力的苍白。这时候我突然又想到手机新闻里某名星的一场天价演唱会,据说那场演唱会斩获数个亿,而一张票就炒到了60万——120万。
这个世界到底是赤贫还是富有?我从内心里睃巡记忆,却无法给予最佳的定义,大老虎一只只刷新着贪腐笔记,城市的GDP也或急或缓的攀升着时代发展的诗意,可为啥我身边的许多朋友依然一路叹息?粮食价掉了,果园收入少了,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城市依然灯火辉煌,街巷飘香处依然纸醉金迷,没有几个人饿着,也没有谁能逃脱一碗面的洞藏?岁月里最真实的,莫过于面对手机阅尽大千世界无尽感慨后迎来的一碗面香,而这却是无数人所拥有的,所以时代依然是幸福地,我更多在心底感激那些为一碗面香努力付出的人们。
2018年1月11日(星期四)于西安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