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卫平 || 双抢那些事

双抢那些事

施卫平

母亲用灰面调制成糊糊,加一个鸡蛋,拌匀,锅里水烧半开,把拌好的灰面糊糊往锅边离水两寸一旋,待起泡后,用锅铲一抄,抄入水里,然后叫我递柴火,大火烧,烧开之后,母亲盛了一搪瓷盆并盖上盖子,垫上毛巾放进竹篮。母亲一再叮嘱我,眼睛莫望到天上,要看路,还有一到畈里叫细哥回来吃早饭,你也回来吃,你爸要是问你,你就说已经吃过了。我连连点头并答应着。

父亲解开牛颈上的绳套,把牛绳递给我,叫我把牛牵到田埂边让牛吃几口草。我边放牛,眼睛时不时往父亲那瞄,我在期待着父亲双手捧瓷盆往嘴里倒那一刻,只有那一刻,我才能吃上父亲留下的一口,而我要吃很多很多口,甚至避着父亲把瓷盆?的干干净净。

回到家里,母亲在门口塘洗衣服。大哥到武汉学手艺去了,二哥也到大哥那做小工。细哥初中未读开始在家务农,他吃完早餐后匆忙去田里割倒岸的茅草,还要挖田角,犁不到的边边角角,必须人工整理。

母亲晾晒好衣服,一再叮嘱我,莫乱跑,莫玩水,出去玩门要锁好,钥匙就在门反面钉子上挂着,还有,等会儿茶凉了就送到畈上去。母亲交待完后,挑一担箢篼和一大把扎秧把的笋衣,早在四五月份,母亲就准备好了,并戴上一顶大草帽出了门。

看到母亲走了,湾下的大狗和细苕来了,大狗和细苕都比我小一两岁,大狗从口袋里掏出一串葡萄,细苕也忙着掏出几个桔子。我看了一眼,顺手在细苕头上啄了两栗包,你娘的,这点小就摘倒,哪能吃,我狠狠训斥着细苕,细苕眼泪汪汪地望着我,而我却得意地吃着葡萄。

桌子上是母亲烧好的茶,我扒在盆沿喝了一口,茶已凉,我又扒在盆沿痛痛快快喝了几大口。喝饱了,把盆里的凉茶倒进木桶,拿个搪瓷缸舀了半缸子,给,大狗和细苕一人喝几囗。走,我要锁门送茶,你们再去搞些葡萄,我等下就回。搞不倒啊,三婆坐在那招到的,大苕说。搞不倒再莫找我玩。那,那我去搞黄瓜,大苕象做错了事一样望着我。也行,顺便看下五爹那烧瓜熟了没有。好,好,大狗和细苕忙着答应。

外面的太阳象一团团火向我袭来,刚走几步汗水直淋。在那个时候,我并不能体会到父母的艰辛,在我的意识里,那是他们应该做的。民以食为天,锄头下面有黄金,勤劳憨厚的农民都懂得这个道理,每一家自包产到户,除了责任田和自留地外,大家各自开垦了很多小块地,总知能种上庄稼的地方,都要种上。再苦再累总比大集体强啊,父亲坐在桌子上方发出无限的感概,堰四升和斗半丘的粮食交公粮,上下八升留口粮,其余还能卖点,再加上整个二季稻,今年大丰收了。母亲双手交相摔动,捶向自己的后背边答道,是啊,还是承包到户好,好收成,这得感谢老三,他整天收集渣渣沫沫沤肥,大担细担地挑,庄稼才长得好。母亲说得三哥都不好意思,扒完最后一口饭起身去到外面乘凉。我倒得意洋洋,忙把蒸蛋的碗一把夺过来,尽管碗里几乎没什么蛋羹了,可我就喜欢绽蛋碗。母亲又指着我说,还是你这个细东西享福,整天几好玩哦。父亲无比疼爱地在我头上摸了下说,在屋里玩莫杠祸,莫去动人家的东西,让人家呾冇得味,要洗冷水澡必须要有大人在塘里才可以。我含着一口饭忙说,我会游了。你会游了,你几会游?塘里淹死会水人,再看到你一个人下塘试试,母亲抢着说。

入夜,门口塘上一遛摆满了竹床,小孩蹦蹦跳跳,大人们打情骂哨,人们忘记了白天的疲劳,二婶还唱起了小调。要来你就早些来呀喂,莫等深更半夜来,深更半夜露水大呀喂,免得打湿鞋哟喂。你在外面做猫叫啊喂,我在屋里唤猫来顺手把门开哟喂……唱的好,唱的好,几个老单身汉忙鼓掌,再来一段,再来一段。唱可以,等下你们去搞个西瓜老娘吃。要得,要得。

大约到了十三岁时,我开始下田劳作了,那是由于我的好奇心,以致于我终生与土地结缘,十四岁多点辍学,成了一位光荣的农民。

大哥成了家,二哥三哥都到很远的地方做工,父母亲的身体不好,十五六岁,我快成了家里的主劳力了。

每年七月二十号左右,就有人家开始动镰,收割后要整田,整好田要插秧苗。不插八一秧,是说所有二季稻必须在八月一号前插完,否则错过了时间,稻谷就会减产。在这十天左右时间里,抢收抢种,白天黑夜,总有人在田畈忙活。我也不例外,由于我经常受到父母亲和湾下叔婶的表扬,犁田打耙割谷插秧上稻场,我都会做,还有模有样。

一觉醒来,我看了下二哥给我的手表,凌晨两点。一轮下弦月朦朦胧胧洒向大地,我事先准备好了胶鞋袖笼和铁镰,从塘埂子上的竹床上翻起,直接向斗半丘走去。平子么时候了?二伯翻身坐起问我。我小声回答,两点。我径直走了,我看到塘埂子上乘凉的人们有的也开始起来,一天的劳动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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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七月二十一号,我家第一天开镰,湾里有几家人提前开了镰,那是他们家的稻谷先熟。我穿着胶鞋,带好袖笼,左手挽住稻禾,往前轻推,右手握紧铁镰顺势往后用力,咔嚓,咔嚓,一把把沉甸甸的稻谷割倒,又顺手轻轻摊开,摊的越薄越匀越好,晾晒得越干,挑草头才不会那么重。一阵阵淡淡的稻禾香味沁入心脾,看着满田丰收的稻谷,我的干劲十足。

上下田逐渐听到了说话声,远处也传来了吆喝牛的声音,我看了下手表,才四点过一点点,天已朦朦亮了。

平,你这个苕儿,么不喊下我们啦乖,看把你累的,快歇会喝口水,让我和你爸割,母亲边说边埋怨我。我忙说,没事,没事,不累。我看了看,说是斗半丘,其实是一亩六升田,我估了下,我一人已经割了快一亩了。父亲抽了根烟,咳了几声,什么话也没说就埋头收割。三个人不到一个钟,斗半丘全部收割完了。

婆婆,你回去做早饭,平子,你也回去休息,我把倒岸割一下,父亲说。母亲赶忙回去做早饭,我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和父亲一起把倒岸的茅草割完后,才回去吃早餐。吃完早餐,父亲把早已经打好的草绳清理一下,他说,估计要三提草绳,一提十担,就是说斗半丘可以捆三十担草头。我说,多带点吧,今年稻谷比往年强些。是啊!整天安算的那好法子,所以发不了财,一辈子穷,母亲又开始唠叨。父亲咧着嘴笑了,笑的很开心,还抹了抹胡子说,莫喊穷喂,这好几个儿子,又听话,人家欠也欠不倒,莫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躺在堂屋的竹床上,眯着眼睛。父亲要去放牛,临走时对母亲说,早点做中饭,说完就走了。母亲应了声后去到塘里洗衣服。

双抢第一天,天气闷热,根本睡不着。看下手表,十点了。父亲也回来了,摘了个西瓜和两个烧瓜,今年天旱,园子里没什么菜,母亲拿烧瓜做菜,挺好吃的。父亲一回家又催问母亲的饭熟了没有,母亲却说,你合个饿倒好很样,整天吵饭。父亲又笑了笑说,不是喂,要赶早捆谷,怕天头变了。呸呸呸,母亲很不高兴,你个乌鸦嘴少说两句不行吗?好了,好了,我不说。父亲说好不说话又开始说了,往日有老三在家,边捆边挑到稻场码起来,那就要出去晚点,多晒晒。平子还没有大上力,不能让他挑草头。

我想早点捆起来放在田埂上,先整田插秧。母亲再也不吱声,径直在厨房忙碌起来。父亲说的有道理,我是挑过草头,那是父亲给我上肩,我一人还上不了肩。草头上肩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我试过几次都上不了肩,一来力气小,二来没掌握那个窍门,看到父亲那两手一晃一晃就到了肩上,羡慕不已。

门前大槐树上有一个合唱团,此起彼伏,一阵亮过一阵的蝉叫得人发毛,骄阳似火,屋内没有一丝风。母亲时不时往地下浇水降温,每次不能浇水太多,浇多了地上起泥,一走动粘到脚上到处是。还有那头猪儿,才养了三个月,总喜欢在堂屋湿地上拱,不知打多少次,它总不长记性。大黄狗最听话,每当猪儿把猪槽?的干干净净之后,它就扒在石头做的猪槽里面,眯着双眼伸出腥红的大舌头,呼呼喘气。

门口塘有人在洗澡,男人女人从田畈回来,径直走向塘里,脱下满是汗水和泥巴的衣服,一边洗个澡,一边把衣服顺便洗了。四叔是个单身汉,每到双抢他就成了俏果子,湾里尤其缺劳力的家庭,把他奉为上宾。一天一包烟,三餐饭,酒是必不可少,也就是镇上买的散酒,两块钱一斤。四叔早上不喝,中午和晚上一斤还不大够,若有人劝,他用手抹了抹嘴说,加就加点。

你个要死的,姜婶本来只穿个裤兜弯腰在水里洗着澡,王姨也在塘里洗澡,今天四叔帮王姨家搞双抢,本来姜婶也叫了,她两家男人都在外面做手艺没回来。四叔从塘半中间潜水游过来,在水里抱住姜婶,姜婶吓的大声叫骂,骂了两句又停了,又笑着说,老四,明朝帮我做一天行吗?做一天,那不行,做一天一夜还差不多。你想的美,说着姜婶把衣服上的水往四叔那一甩,帮就帮,不帮掖裸。王姨捂着嘴巴笑,塘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母亲和着灰面,在粗陶盆里和好,然后把堂屋的大桌子抹了又抹,把和好的灰面弄到桌上。父亲很不情愿从他那上席位置挪开,搬张椅子到大门一侧坐下,嘴里咕噜着说,冇得情事做得,煮锅饭几了撇。

爹爹,你莫做声,稀饭煮好了,我这要不了一会,不耽搁捆谷,母亲拿出擀面杖边说边擀着面。桌子旁有半碗甘蔗糖,别看黑黑的,却是特别的甜,古老的小陶壶装着新榨的菜籽油,打开壶盖,屋里即刻弥漫着油香。母亲把擀面杖放回厨房门边挂起,她用双手把和好的面摊开,两个巴掌不停地按面,桌子中间出现了一个大圆形,灰面成了一张圆形的饼,薄得只有两三张纸那么厚。母亲端起小陶壶往面饼上倒油,她不是一下子倒一堆,而是小心地干一块倒一点,倒完之后用手均匀地抹在面饼上,然后抓一把黑蔗糖均匀地洒向上面,这样重复很多次。

母亲满头大汗,父亲拿着蒲扇走了过去,一边用他肩上的毛巾给母亲擦汗,一边为母亲扇着风。母亲斜了父亲一眼,你个老苕算是k0到了一回。

母亲双手轻轻揭起面饼中间往前卷,然后双手向两端来回稍微用劲按住面饼边卷边搓揉,大圆面饼很快成了一个长长的圆条。爹爹,快去把灶里的火烧着。好,好,父亲忙应着。只见母亲把长长的圆条又小心翼翼地盘成一个圆饼,比原来铺在桌上的圆饼小一半多,厚实些。母亲端起油壶去到厨房,锅里水汽已烧干,母亲倒了几滴油在锅里,用锅铲在锅里转几转。母亲边做边说,油先不能放多,要慢慢加,如果油放多了,冷面下锅油会溅起烫到人,还有就是放多了油不好翻动,既使翻动了烫的很,手根本拢不了。翻了面后还得用手摊开,摊薄,摊匀。听着母亲说那么多,我一脸茫然,我只知道好吃,至于怎么做,我根本听不进去。母亲迅速把桌上盘好的面饼双手托起,爹爹,火莫烧大了哈,细细火慢慢烧哈。晓得,晓得,你这个啰嗦婆几烦人,好象我总冇烧个火样。

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啪地一声,只见母亲把烙好的那一面转动几下,双手掌贴着面饼往怀里一带,迅速翻了个面,稳稳地落在了锅中间,又拿起瓷油壶顺着饼沿淋油。母亲说,再稍微多放点油没事,既然叫油饼,油不能少,得看时候。一团面被母亲做成了无比美味,把路过门口的几个人吸引了进来,三嫂,你的做么事吃喂,搞到这香的法子,欠死人了。母亲忙张罗,做油饼啦,马上好了,马上好了,就在我的吃点。不啦,不啦,家里饭熟了,大家看了看都走了。

油饼做好了,金黄的面皮弥漫着诱人的香味。母亲把油饼摊在大桌子上,用刀切成十六块,她用刀利索地各挑两块放在纸上,让我给左右邻居送去。父亲坐在桌子上方,一边吃着油饼,一边大口大口喝着稀饭,时不时拣几片炒好的烧瓜。我狼吞虎咽,一连吃了三块,软软的,糯糯的,甜甜的,香香的,又喝了两碗粥,肚子鼓起来了。母亲看我那谗相,一边为我擦汗一边说,慢点吃,有,够吃,要吃饱哈,下午时间长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做下过?等下把油饼和稀饭带到畈上去。嗝,嗝,嗝,父亲一连打几个饱嗝,母亲得意地笑了。

父亲走出大门向天上望了望后,在门口坐下说,万里无云,好天气,只是。只是么事,母亲忙问。只是这太阳似火烤,正午中时的太阳,么样下得了田哟,还有,一丝风也没有,你看树叶都没动,天气有点不正常。这次母亲没有争辩,她迅速收拾碗筷,热是热,事不能不做,我不信畈里还没有人。

果不其然,我们到了塘埂上就看到畈里有人在捆谷了。父亲下草绳,我和母亲两人抱谷,每一抱稻穗贴到身上就象一团火,脚踩在泥巴里很烫脚,田里浅浅的水象是烧开了。额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滚,手上全是泥,只有往袖子上擦,袖子很快在滴水。

一阵风吹来,我和母亲同时站在田中央,尽情享受一下这片刻的凉意,父亲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大声喊,婆婆,发么事呆,搞快点。

风更大了,不好,父亲看到西方起了云头,并且是西风。春东夏西秋北雨,完了,完了,雨来了。我正享受着这无比的凉爽,被父亲一说,我向西边天空望去,西边天空暗了下来,乌云滚滚而来,风更大了,人都站不住了。父亲说,婆婆,平子,走,快走,到保管屋去躲雨。父亲话未落音,几道电闪,接着几声炸雷,先是依稀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不一会暴雨如注,狂风大作。我们三人相互搀扶,几乎看不见路,一人摔跤,三人都倒了,我们跌跌撞撞走到保管屋时,里面已有几个人在躲雨。

这是大集体存放粮食的地方,保管屋里有从田畈来的,有从稻场来的,也有出了自家屋后,走到这见天气不好就停了下来。

他娘的,么天气,稻场上的谷不知冲走多少,刚才在屋里睡过了头,一雷把我打醒了,等我跑出来,迟了。这时的天三岁伢的脸,说变就变,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个人,单身汉四叔将起了老六的军,看你屋狗婆不呾死你才怪。

人们找个稍避嫌的地方,把衣服脱下把水拧干又穿在身上,不一会儿,雨住风停,太阳出来了,大家四散又各自忙去了。

夜里,由于下午下了雨,凉快了许多。稻场上有几家在打谷,我和父亲在挑草头,本来说好不挑的,明早要插秧,田埂上的草头不挑走,不好走路,秧把不好送到田里。中午把稻谷捆起后,我和父亲一下午把田盘好了,只待明天插秧。从斗半丘到稻场,起田有一遛小坡,我不用下坡,每次总是在中途保管屋门前接过父亲担子,我挑到稻场,父亲又回到田里去挑。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半夜,我家草头挑完了,别人家的稻谷也收场了,大家抢着回去睡会,又要迎接明天更大的任务。

我和父亲回到家里,母亲蒸了一锅馒头,还煮了一盆稀饭,我趴着喝了一口,温热,我心想,母亲应该没睡多长时间,或许根本没睡觉。我和父亲到门口塘洗了个冷水澡回来,母亲说她吃饱了,叫我们吃了好好休息,说完她就去扯秧去了。我看了下手表,才晚上十一点半。

吱——吱,我突然被凄惨的蝉叫声惊醒,蝉这样惨叫一般是被雀鸟啄了。不好,天已微亮,忙看下手表,四点过了。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到畈上去了,而母亲昨晚去畈里扯秧,估计也没回来。我匆忙去水缸里舀水洗刷,戴上草帽拿着铁镰去割稻谷。走到门口塘埂子上,只见父亲在抛秧把,而母亲已插了一长行又回头了。我深深自责,为什么睡得那么香啊。

堰四升,其实是两亩,我今天负责把它全部割完,父母亲负责插斗半丘的秧。总知,农活被父亲安排得井井有条。

为了弥补起得晚了的损失,我连口水都没有喝,不知割了多长时间,已经到了田中沟了,这就说明割了一半。

平子,你爸叫你回去吃饭啦!哦,是六叔啊,把这趟割到头就回去。

刚刚割谷时鼓了一把劲,并没有感觉多热多累,走在田埂上,太阳象火蛇往身上钻,我脱下已汗湿的上衣当毛巾,在河沟把上身洗了下,顿时凉快了很多。所有农田都在收割,田畈里都是人们忙碌的声影。

回到门前冲时,斗半丘的秧近乎插了一半,田里的秧把全抛好了。回到家里,母亲把事先做好的馒头在锅里烙了烙,煮一大锅稀饭,看来中午的也一起煮了。

平子,堰四升割了多少?母亲问。割了一半,我忙说。爹爹吃了饭和平子去割谷,下午还得捆起来,不然明天没得事做。母亲说得很有道理,父亲高兴地应道,婆婆当家没错,只是……只是么事,斗半丘还只剩七八升田对我来说不是事,下午去暗点捆谷就是。

一连五天,割谷,捆谷,盘田,挑草头,插秧,父母亲每天晚上最多睡三个小时。中午一般要休息一两个小时,由于天气炎热,他们只是找个阴凉地方坐在椅子上打个盹而已。

我们家六亩田真正意义上双抢搞完了,抢收抢插。看到稻场上的草头码得象小山,湾里的人羡慕不已。父母亲这几天很累,很累,可他们的心里是高兴的。父亲提前和乡亲商量好了,十户人家伙一个稻场,湾里共有三个稻场,今天临到我家打场。母亲也没有空闲,她今天给大伯家插秧去了,大妈的脸被蜂子蜇了。

大伯家的湖丘田两亩八升,大妈是在割倒岸时被长脚蜂蜇了两口,脸上肿得眼腈只有一条缝。大妈坐在门口,手里拿根长竹棍,吆喝着鸡和猪儿,不让他们进屋。姜姨今天在帮忙做饭,她家的双抢本没搞完,她这是和大伯换工,明天大伯可以去他家盘田。

大嫂,你吃了么事好东西喂,长这胖。帮忙插秧的人都回了,单身汉四叔今天也来帮忙,他笑嘻嘻地逗着大妈。若在平时,看大妈不呾得四叔个跳才怪,今天,大妈还得陪着笑,有个么事吃喂,老四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快吃饭,爹爹,把柜子的好酒拿出来。大伯从塘里洗了下刚到屋,晓得,晓得,婆婆。

大伯本不喝酒,他今天也端起了酒杯,感谢你们帮忙,没得好招呼,大家吃好喝好,还只剩几升田不急,不急。

一家有难大家帮,这种优良传统彰显得无比完美。不仅仅是经历过这一次,而是见过经历过无数次,致此,我更加热爱农村,热爱这块土地和这里的父老乡亲。

『作者简介』
施卫平,湖北团风县人。黄冈市作家协会会员,东坡赤壁诗词社社员,茶村诗词社理事。诗词散文小说发表《问鼎》《东坡赤壁诗词》《茶村诗词》《楚天文艺》《鄂东晚报》以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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