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如果古代有网络,最有可能成为网红的诗人

即便在没有网络的时代,白居易在中唐时期就已经火的不得了了。

白居易在《与元九书》自述:“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有咏仆诗者。”也就是说,大家都爱吟咏白居易的诗,任他是什么身份。

一开口就是老凡尔赛了。

白居易作诗追求“老妪能解”,通俗化的创作理念注定会比较容易流行。即便这组《新乐府》(讽谕诗)把皇帝视为隐含读者,但通俗性也不弱。

白居易有时还仿民歌句调,诗歌更加朗朗上口便于传诵。比如《上阳白发人》中“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这几句就是参考了民歌中惯常使用的连珠格手法。

但是我们也必须知道,文学作品从来都不是被生产出来就够了,还要被读者接受才算得上真正完成了。

在没有网络的中唐,白居易诗歌传播有哪些途径呢?

驿站题诗——唐代文人的个人形象“广告位”

唐以前,驿站的主要功能是传递文书,到了唐代,驿也有了待客功能,给送公文的人或出差、贬谪官员提供中途换马或暂住的地方。

一旦有机会,唐代文人便喜欢将自己创作的诗书写在驿馆中能展示的地方,一般是墙壁、厅壁比较大面积又显眼的区域,柱子、门窗、屏风、器具上也可以满足诗人的书写愿望,有些驿馆的工作人员还备有诗板。

有才华能一气呵成的就直接书写,一气不呵成的可以先作个草稿。驿站题诗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驿站就相当于免费又好用的“广告牌”。“广告牌”虽然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人流量比较大的驿站,无疑可以帮助一些诗歌快速传播。

元稹《见乐天诗》:“通州到日日平西,江馆无人虎印泥。忽向破檐残漏处,见君诗在柱心题。”

这首诗的题目就能看出来元稹是见了白居易在驿站所题的诗有感而发所作的,而元稹的创作不仅可以视为“唱和诗”,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异地友人的隔空互动。

元稹还有一首诗《阆州开元寺壁题乐天诗》说:“忆君无计写君诗,写尽千行说向谁。题在阆州东寺壁,几时知是见君时。”见到题诗固然可以解对好友白居易的思念之苦,但是见诗还是远不如见人。——把这对CP锁死!

言归正传,来看一下驿站题诗的传播效果怎么样:元稹在《白氏长庆集序》中有一段:(白居易的诗)“然而二十年间,禁省、观寺、邮堠墙壁之上无不书,王公妾妇、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正是因为白居易逮住机会就在墙上写诗,他的诗才男女老幼通杀。

唱和诗——优秀的诗歌出圈不成问题

白居易自称“诗魔”,就是痴迷于写诗,而且他喜欢跟别人对诗(或者说和诗)。

同时期文坛上的知名人物都或多或少地成为白居易的唱和对象。互动最多的小伙伴,一个是前面提到的元稹,另一个是“诗豪”刘禹锡。

【“元稹卒,又与刘禹锡齐名,号‘刘白’。”(《新唐书·白居易传》)】(刘、白二人虽然同龄,但早些年刘禹锡因“永贞革新”失败被贬到偏远的地方好些年,所以后来刘禹锡回到洛阳才与白居易“棋逢对手”。)

这一类的诗,从题目就能看出来,比如刘禹锡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元稹的《闻乐天授江州司马》;白居易《闻歌者唱微之诗》……

诗人之间的唱和互动对诗歌传播也有促进作用。首先和诗的对象就是第一批的接受者且很专业,而当和诗对象再次作出新作品时,他又变成了传播者。

白居易与这些诗人的和诗,数量多,且引起潮流。“巴、蜀、江、楚间洎长安中少年,递相仿效(此语境下仿效的是“元、白二人和诗”),竞作新词,自谓为‘元和诗’”(元稹《白氏长庆集序》)。

这里也要说一下元稹,元稹在当时也是公认的才子,是白居易的好友,写诗也有两下子。但是,元稹在《白氏长庆集序》中还有这么一段:“予尝于平水市中,见村校诸童,竞习歌咏,召而问之,皆对曰:先生教我乐天、微之诗,固亦不知予之为微之也。”(微之,元稹的字)

这段话可以看出元、白二人诗歌都很火。只是“固亦不知予之为微之也”这一句则说明元稹这个人,大概是诗比人红。而白居易是作品人气都很高,元稹差了点意思。

可以唱的诗歌——想不火都难

诗歌这种文学体裁从诞生之日始,就与音乐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诗歌配乐演唱,对于传播来说是非常有效的。脑补一下现在的流行音乐,便知道传唱对于诗歌普及的推动作用。

唐代有专门掌管宫廷歌舞的教坊,其中有大量的乐工;而王公贵戚和五品以上官员可蓄养歌妓,地方州县有官妓,民间也有各种擅长歌唱的歌妓。

这些娱乐系统何尝不是传播系统?

那时候的诗人大多都懂一些音律,白居易也不例外,不然也不会吐槽“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白居易在《与元稹书》中还有一段凡尔赛:“及再来长安,又闻有军使高霞寓者欲聘娼妓,妓大夸曰:‘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妓哉?’由是增价……”

可见,娱乐工作者传唱诗歌不仅增加诗歌的流行度,他们本人也因为会唱白居易的《长恨歌》而提高了身价。

值得一提的是,《长恨歌》其实可以理解为白居易对那一段“天宝遗事”添油加醋地“渲染”,帝妃爱情故事距离写作时已经相去半个世纪,《长恨歌》写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反正这种重量级的八卦大家也都爱看,加上诗歌的确写得非常顺口,流传广泛不足为奇。

超长待机——诗坛“常青树”白居易

不得不说,白居易火的时间挺长的,而且一路走来,他也是非常顺利的。虽然年轻时写了不少专门挑朝廷、皇帝刺儿的讽喻诗,而且广为流传,惹得政敌攻击,皇帝权衡之下将其外放,但其实他在贬地的时间并不长。

白居易的贬谪生活前后不过四年多,相比于上文中提到的外放二十三年的刘禹锡,白居易的贬谪经历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到长安后白居易的官运很顺畅,晚年甚至做了太子少傅,这是一个很适合“养老”的闲官。“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闲人。”(《从同州刺史改授太子少傅分司》)

话说,有钱又有闲,也是晚年白居易能跟一些诗友频繁唱和的保障。

唐宣宗有吊白居易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这首诗不仅是官方认证了白居易为“诗仙”,而且肯定了他的诗人尽皆知,几乎人人都能来两句。

这里“缀玉联珠六十年”中的“六十年”指白居易的创作时长。如果按六十年算的话,最早白居易以《赋得古原草送别》这首应考习作“出道”,作于贞元三年(787),时年十六岁,到会昌六年(846)逝世,时年七十六。

而白居易本人在《与元九书》中说,“及五六岁,便学为诗”,那么他的诗歌创作实际上就超过了六十年。

像白居易这样很小就从事诗歌创作,且能够持续一生的诗人,在唐代及唐代以前的诗歌史上都是非常少的。

所以唐宣宗代表官方封白居易为“诗仙”也没有什么不妥。

编辑整理诗集——便于流传的自觉

白居易和元稹他们还有编辑整理诗集的意识,这也是元、白二人诗歌得以系统传播的原因。

该记得李白曾经三次托人整理自己的诗歌,杜甫的作品在死后散轶很多。

(题外话:说起杜甫诗的整理编辑,元、白二人也必须拥有姓名。)

可以说,像白居易这样自觉整理诗集的诗人是有“野心”的:传播不仅在当代,还要流传到很久很久很久的后来。

由此可见,白居易既有明确的创作理念,而且对诗歌传播也非常敏感。

如果当时有网络,白居易也是很容易就成为网红大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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