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故事(3)‖ 走进邹鲁祖居地
邹鲁(契名为澄生,字海滨)是中山大学创办人。25岁时与张煊合著《汉族客福史》,指出河南是世界第一名区。因而从河南播迁出来的客家人叫“河佬”,客家人从福建石扇堡迁移,客家人也叫“福佬”,如此客家人就称“客福”,这与后来客家人称潮汕人为“福佬”有异曲同工之妙。邹鲁的祖居地“敬爱堂”今为广东省文物保护单位,位居大山之巅,是广袤韩江域地中众多文化遗存神秘色彩的一处所在。
去邹鲁的祖居地简直就如朝圣,一路的朝上仰望。车行山路,蜿蜒如蛇,一心顾及眼前垫高屁股走路的姿势,还是不敢相信世间真有的这“朝圣”之路。邹鲁的祖居地在坡度很大的山上。他的故居在茶阳花窗村,唯此可仰的地方,走出了无数的“登山客”来。
客家山村凡需攀越而至的地方极难称之为“乡”,人口不多。养在宁静大山中的人们,蕴蓄着静气、秀气和由此透射出来的仁厚。大山厚重,仁者悦山。我在内心里算了一百次的命,还是“仁”行好。一次次“远足”韩江上游崇山峻岭的山地,一直是将其当为心灵故乡而来的。我所处的地方到处都是“商人”,他们似乎对“仁厚”、“忠厚”不置可否,任凭金钱的概念泛滥给一代代的“忍心”。读了《丘逢甲传》,读了邹鲁、张煊的《汉族客福史》,想着自己能这样跟进在“中大校友”们的后面而来,仰慕而至的感觉不时袭击自己的内心,凭自己累积对这位历史人物永远的“一知半解”,了却自己半世感慨。
想找邹鲁祖居地,必然要遇到究竟要去“仁厚村”还是去“花窗村”的问题。上山的路标就在山下的路侧,拐过一座桥之后,回头才能能看到,所以我来的时候首先是一直往前冲,然后发现GPS偏离了,才浪子回头。山水为伴,走在山里,除了要掌握驾驶山路的技术和经验,还需要胆量,汽车在大尺度的爬坡中最无底的就是前方的高处究竟怎么样,有没空旷的地方可以停歇,路上如何会车?这一切缘于路侧就像万丈深渊,这是山区里开车最忐忑之处。
小心翼翼中,车终于攀爬而至了。邹鲁祖屋“敬爱堂”就在眼前了。坐在车里的人走出来,为驾车者喝彩,因为他们完全是坐过山车而来。此处俯瞰山下,看不到,只有四处环绕的群山。在这里,我开始发呆,想着太阳初升的时候,花窗村这座老屋,一定在一派宁静的光芒里。邹鲁的先人智慧过人,为何选择这居高临下的地方?他们是否一直在“临渊羡鱼”的期望里生活,“望子成龙”呀!“敬爱堂”古屋已经老气横秋。古居前的一片阔埕,旁边保留着5块“旗墩”,记载这山巅曾经有过的举人、贡士或进士,裔孙们天天在这“光宗”的地方,渴望让心飞翔,让山窝飞出金凤凰。此时此刻,我才停止发呆,收回关于静能致远的、蕴蓄着静气、秀气和仁厚的对客家山村的联想。老屋一侧一座崭新而洋气十足的一座豪宅,凭添了新山村的气象。
邹氏裔孙惦念先人,将堂号起名“敬爱堂”,这座始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由邹氏八世入乡先祖邹寿山所建的堂构,如今敬爱之意越发神秘:一是因为其裔孙中出了个赫赫有名的民国政治家“邹鲁”(他受孙中山之命,创办国立广东大学,即今中山大学前身),其次凭空揣想那难以一见的“蜈蚣吐珠”奇观;三是清朝时光里,没有科学仪器,那时的人们是否考虑了筑建“蜈蚣吐珠”?芸芸众生里所言,几百年来这里满山是树,树叶从不落在屋顶。这项“神秘”,在梅州阴那山麓的灵光寺,也是此说。还有,晴空的深夜,老屋天井可见的条状“天光”疑是银河落九天啦,此处山间,最适合户外爱好者露营,拍摄星轨。
网络图片显示,未修葺前情景
我于傍晚时分来到此地,遇上这座老屋正在修葺。一位施工员非常友好地向我介绍了“蜈蚣吐珠”的情景,他摊开设计图,并将昨天清早录得的视频给我开开眼界。老屋坐东向西,堂构面向初升的太阳,太阳的光如何远照,透过重重大山,形成的小光点从“花窗”照射过来。我觉得堂面所面对的地方就是花窗墙的窗口。太阳光行走了一亿五千万公里之后,遇上前方的一座山、一座房子,一束光跃动的“蜈蚣吐珠”,在这里太立体,也太神秘了。据说,一年之中,只有几次出现“蜈蚣吐珠”。民俗中论蜈蚣吐珠,视为无煞,地灵呼唤杰人,为浩然正气,才有贤士辈出。
村民说,邹鲁的童年、少年并没有在此生活过。此处,只是邹鲁生命基因的“源头活水”,时光所能回溯到的青年阿澄(邹鲁)脚步早已千里万里,他远读韩山书院,他曾望那里的韩江水。也曾在民国初年去过汕头,在海边码头,韩江之水滔滔入海。他奉孙中山之命,在东江组成义勇军3万余,讨伐不共戴天的人。
邹鲁 像
尔后的时光中,国立广东大学的创办,孕育史上多少精英人文?后来,多少来自叫“中山大学”学府的学子,有机会还是要来这大山深处的凭吊先人,敬爱先贤!
民国十七年(1928年),时任国立中山大学校长的邹鲁虑及大埔邑志失修50余年,遂捐出巨款5000大洋由大埔旅汕同乡会在“大埔会馆”具名成立“大埔修志局”,聘请温廷敬(温丹铭)任总纂,并负责审稿。邑志记载,“大埔会馆”为邹鲁所题。邑志也记载,此前,南昌起义部队南下潮汕前夕,9月起义军进入福建时,中共汕头地委派罗伯良、中共大埔县委派李明光、丘宗海前往上杭与起义军联系。起义军南下潮汕时,大埔县的中共负责人饶龙光、杨现邻、邹师贞、蓝裕业、郭瘦真、赖玉润、罗善培(罗明)、廖其青、贺遵道、卓庆坚等亲往迎接,并随军南下。其时,汕头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陈彭年早已与大埔籍的中共地下党员李明光、丘宗海商量好,起义军到达汕头,以“大埔会馆”作为南昌起义军临时指挥部(汕头市民权路95号)。由于这一难忘的历史时光,“大埔会馆”成为中国大陆唯一尚存的大埔会馆,也是汕头唯一尚存的会馆。在邹鲁祖居地想着远在韩江下游的汕头,那年的大埔精英为汕头留下多少荡气回肠的诗章?
邹鲁题写的“大埔会馆”
茶阳,曾是大埔的县城。从前的“义招县”,也许在兹。韩江域地里,播迁着太多的中原人。这是一块客潮民系筚路蓝缕的深情土地。丘逢甲在为《汉族客福史》作序中云:“此邹张二子,所以据历史、考经典,而编成此《汉族客福史》也,即所以辨其为同者,结乃团结,振乃精神”。而实际上,客家人也是,潮汕人也罢,基本来自中原,确切地说,来自大中国,“出自世界第一名区之地,而为世界第一名族之人”,“华严世界,神人时代”。在宣统初年,在邹鲁只是一位25岁青年的时候,他与其同学张煊便发此感慨,实属大气磅礴。
《汉族客福史》样本
在高山之巅,凭吊千古人物,回望岭东先民,客家的、潮人的,播迁中不论福建宁化“石壁堡”过来的客家人,还是从闽中“莆田”过来的潮汕人,都是了不起的民系。客潮先民来自黄帝故里,与岭南广府先民穿过南雄“珠玑巷”,构成厚重的岭南文化,其历史源头何以“古木虬根”能言?人生千年万年,生命千里万里,远在他乡的地方,共同迎面远道而来的太阳光,何处不故乡呢?
本系列文章:
韩江故事(2)‖ 林大钦与永定“迎”春牛习俗(本篇以论文形式已在《潮商 潮学》杂志发表,见2019年4月第4期)
下一期拟写:
韩江故事(4)‖ 冠山环翠念英名—许包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