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进入书法史的门票
我讲一个与在座书法家有关系,又没有关系;大家有兴趣,又不怎么关心的问题。是有关书法史的进入机制和门票的问题。多年来,我因为好奇,对这进行一些思考和认证,希望与大家探讨。
大家知道,进入书法史是书法人的终极殊荣。但如何进入呢?似乎毫无门径可寻,它既没有上级部门的召集批准,也没有书法人的申请应征。但实际上是有隐性的机制在把控着的。首先,由无需身份认证的撰稿人,对过经的和现在的书法家提出他个人的批评和提名。当然,撰稿人一般都没有自负到以为自己正肩负着历史的责任。实际上任何一位撰稿人也没有权利和能力将某书法家直接推上历史的宝座,因为,他的批评和提名要经过时间程序并得到书法群众普遍的认同,这个提名才有效用。而时间程序少则几十年,长则可以千年,只有经得起时间淘洗的书法家,才可以真正成为历史人物或阶段的历史人物。而这三方人士中只有书法群众持有决定权,没有他们无言的认同即默认,任何提名只是形式没有实质意义。所谓历史是由大众创造的,不是一句空话。
让我们回顾一下上个世纪,书法史到底给了几位书法家的“门票”。这里注解一下,书法史一般只记住一流的大书法家,其他的书法家则有地方史来做工作。上个世纪一百年,我们且分上五十年和后五十年,由于书法家常跨越世纪,我们则以书法家的卒年所在来定他的归属。上五十年中,大约公认的只有五人得到门票。他们是:翁同龢、康有为、吴昌硕、郑孝胥、沈曾植。后五十年人数可能多些:于右任、沈尹默、林散之、沙孟海,这四人好像比较公认;还有齐白石、黄宾虹、王蘧常、徐生翁,这四人目前尚有争议,还在待定中。
给门票有什么标准?归纳众多显性或隐性的各种说法,我以为有三点最重要。一是创造力,二是影响力,三是感染力。理论家邱振中曾提出,好的书法作品必须要有传统核心的东西和传统没有的东西。这话说得极精辟。所谓传统没有的东西,其实就是创造性的东西。我略加说明,即进入书法史的作品首先是要有传统核心影子的,此外又没有传统名家影子的作品。百年前曾经被举国上下评为“国朝第一”的翁同龢书法,因为明显的颜书影子,如今在收藏界已降为二流书家,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创造力是衡量一切艺术作品好坏的重中之重,在当代尤其如此。
影响力在作者生前一般来之有必然的,也有偶然的。影响力意味着众望所归,所以比较容易被历史记住。但影响力还须依赖作品的艺术感染力作支撑,如果感染力不够,那么,在时间的淘洗过程中,就会变得脆弱,以至不堪一击。沈尹默就是很突出的个例,目下,除了上海地区,几乎找不到沈(尹默)的发烧友和粉丝了。因此,历史对他作冷处理,也就再自然不过了。当然,有些艺术外的原因也会干扰艺术史的判断,如郑孝胥因民族立场的丧失,就使他曾如日中天的艺术影响力损失殆尽。而一些在世时没有影响力的书家,因为其艺术感染力的发酵,而被历史重新认定。这样的例子就发生在沈曾植和徐生翁二人身上。
至于影响力和感染力又是如何鉴定的?如像有一些测温的指标。比如影响力的大小有无,可以用赝品的多寡来评判当事人。启功老先生不打假,甚至因之窃喜,就说明赝品对书家负面之中的正面的意义。而测试感染力的,则看“转发朋友圈”的频率,以及作品被他人引用发表的热度。
说了这许多,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门票一般都是发给死人的。所以大家悠着点,健康活着不用着急。
原载《享受批评:全国代表性中青年书法名家个案研究成果展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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