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1、
何红药是金庸先生最早刻画的情魔形象,之后的石头他妈梅芳姑,以及被陆展元撩完抛弃的李莫愁,都要叫她一声老前辈。
何红药是《碧血剑》中的人物,年轻的时候是五毒教教主的妹妹,圣女,亦是后来当上教主的何铁手的亲姑姑。本来处在苗地的她,还是一个很单纯善良美丽的女子,以何红药的身姿条件,足以般配当世任何一个大英雄豪杰。
偏偏她遇到了尚未成名还一心报仇来苗疆寻毒的夏雪宜,这一相逢倒不打紧,本来外敌入侵,何红药是要守护镇教三宝,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只是没料到,何红药对夏雪宜一见钟情,初次见面便已生了情愫。在夏雪宜不慎被蛇咬伤,何红药出手搭救,直至在毒龙洞以身相许,帮他偷出了五毒教的三大至宝:金蛇剑、二十四枚金蛇锥、藏宝图。
这一搭救,就把全部身家和教中产业全都搭进去。夏雪宜果然是不怀好意的,如愿以偿以后他就回了中原。
可怜的何红药在山峰苦等他七天七夜,这才知道他是个大骗子。彼时年少单纯的她还不懂,爱情就像下棋,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何红药只好认罚,依照教规,她身入蛇窟,受万蛇咬噬之痛,从此她容貌尽毁。教礼在她面前并没有任何留情的余地,即算她是教主的妹妹,而她为了他是心甘情愿的。
之后她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乞婆,她须得讨饭三十年活命。在她眼中这些煎熬都算不得什么,她能抵过万蛇噬身,就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人性的凉薄,往往伤人最深而不自知。她不过是他逢场作的一场戏,直到她成了独角。
2、
何红药因夏雪宜而变得清醒,在侄女何铁手喜欢上女扮男装的夏青青时,她便以自己的过去来告诫她。故事翻来覆去演了很多遍,总是自己的最深情,最投入。
她流浪江湖,一路乞讨到了江南,碰巧遇到了被温家五老捉住的夏雪宜。她开始是欢喜得不由自主,她几乎都忽略不计自己容颜被毁的事实,她仍想着和他重温旧梦。
有些人是很难忘记的,何红药亦是如此,有时候她以为自己忘了他,但只要一见到他,他的一言一笑,就又都重新涌上来,原来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可是夏雪宜早已爱着另一个她,他身上藏着温仪送给他的荷包。何红药气不过,她把这个负心人关在山洞里,一连三天,一天三遍,用刺荆狠狠鞭打他,打到夏雪宜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
她还没有解气,又将他双足打折了。这般虐待的爱怨,也还有《神雕侠侣》里的公孙止和裘千尺做得出来,最后他们绝情谷下尸骨同眠。
而何红药这样做,是要叫夏雪宜永远不离开自己一步,她并不心满意足,因为这世上还有他爱的一个女人,她也恨那个女人,温仪。
她不知道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其实是温柔,就算再怎么倾城绝色的皮囊,都不过是一张画皮。
何红药是凌厉的,她的温柔在毒龙洞与他肌肤相亲时就已花光。她没有温仪娇面轻抬时,那一抹低头的娇羞,亦没有温仪刚烈坚贞的不屈。她从来都是顺从他的,就算现在折磨得她要死,她仍旧不肯了却他的性命,随了他的意。
何红药的心里永远都有一份痛感,这份痛感是她生命存在的意义,她追寻夏雪宜的足迹,大半生都在流离失所,她只想枕靠在她的怀里,再温存一次就足够了。
3、
当何红药十几年后再去找他,她情难自控,数十年来的日思夜想,深宵梦回,无一刻不是想到与夏雪宜重新会面的情景。
或许,要狠狠再折磨他一番,然后将他打死;又或许,竟会硬不起心肠而饶了他。
何红药又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和自己重圆旧梦,即使夏雪宜要狠狠的鞭打她一顿出气,也由他罢。夏雪宜这时已长眠于此,她见到那抷黄土,竟慌了神。
这么多年来,何红药所有的爱恨都枉费心机,她仍然不甘,她掘他的坟,誓要上穷碧落下黄泉。
她想了他二十年,人见不到见见他的骨头也是好的。她捧起他的尸骸,唱着那首摆夷小曲,她忍不住的凑过去吻那骷髅。
何红药被他嘴里含着的金钗刺到了,她以为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却是她。温仪,温仪,为何你到死还是挂念着她?为何你从来不肯多记住我一点好?
她把那金钗乱咬乱嚼,只刺得满口都是鲜血。她妒念如炽,她要把他挫骨扬灰,教他魂飞四散永远不能更那贱婢相聚。
而她还是死在了夏雪宜的设计之下,她终于顺理成章与她的“夏郎”合葬在一起。
情之一字,用情至深才能痴,痴而不怨方是真,爱而不悔才感人。也许,不是所有的花都能结果,所有的爱都能如愿,付出的得不到回报未尝不是一种得到。
何红药是幸福的,亦是不幸的,一个人的幸福如果在另一个人手上,或许对于她来说,幸福就是她还没有得到的,或者是她已经失去的。
她不是自作多情,而是一厢情愿。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她又怎么做得到,时间并没有让她学会宽容。
只是当时,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晚安,我是顾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