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天的相伴

四月二十日,晚,你出现在门口,怯生生地小心地张望着,试探地“喵,喵”叫了两声。我生恐惊了你,静静地看着你迟疑地抬起前爪,一步一步地踱了进来。

你看到了我,立定了身子,又轻“喵”了一声,此时的我,也和你“喵”着和应。你迟疑着,一步一顿地走向我,我定坐在椅上,不敢起身。你来到脚下,将身子蹭着我的脚脖子,一股温柔电击了我。

那夜,我正在重看《速5》,你先是轻轻地抬起了前爪,搭在我的腿上,两眼望着我,似是想了很久,才“喵”地向我招呼。我有点惶恐,已经太久没接触到猫科动物的我,一时间,竟怕把你吓着了。我假装着很认真地在看电影,你见我不搭理你,又搭上了另一只爪,“喵喵”地叫,我低下头,看着你有点透亮的瞳仁,也跟你“喵”了起来。

我们一起“喵”了一阵,你就蹿上了我的腿,支着脚,似在探雷一般地将我的两个大腿探了个遍。我抚着你的背,背上是柔软的黑毛,你的白藏在你的身下,胸前,嗯,还有嘴边。

不一会,你跳上了桌面,范迪塞尔依然在卖弄,我以为你也在欣赏他的键子肉呢,你却一猫身,就在屏幕前卧了下来,回过头,望了我一眼,就将四肢摊在了桌上。

我每举一次杯子,你都用眼神跟着我,我将杯子凑到你的嘴前,你的鼻子翕动了两下,扭过头去,我知道这不合你的胃口,啤酒花的味道,对你来说并不好。

那夜,你陪我直到半夜,我临了去睡,你眯着眼,趴卧在桌上,我揉着你的头,将看馆的重任就交了给你。那夜,我们就算认识了。

你很聪慧。

第三天清晨,当我打开图书馆时,你就在门边等着我。可在两步远的地板上,一条很刺眼的便便就在那里。我叫唤你“黑姑娘”:黑姑娘,你自己看,你自己看,这是你干的啊!你已闪到了一米开外,一眼无辜地看着我,却不时地低下头,就像一个做错了事,又不敢承认的小孩。

那次之后,就再也不曾在馆里看到你的任何肮东西了。

我去上厕所,你也很好奇,可是上厕所是一件很私己的事。你凑过来时,我就㧃住你的颈,将你往门外丢去,如此两回,你就自己蹲坐在半米外,梳理起自己的毛来。自此后,每回看到我去临厕,你都会在门口,蹲着等我,再不进去。

又一晚,我正在写东西,你跳上了桌,我不能由着你遮挡住,便会将你抱起,放到旁边的桌上。不曾想,自此后,每当你跳上桌来,我沉哼两声后,你总自己跃到旁边,趴着蹲着卧着,有时似乎在打盹,有时却是在清洗自己。

你不喜欢洗澡。

可是你不洗澡是不行的。前两天和你相处后,我都觉得头皮有点痒,每天加多五分钟洗头呢。

第一次给你洗澡,你不知道反抗,乖乖地被我抱进了水桶。尽管水是温热的,不过,你仍是极其紧张,两只前爪一直抓着桶沿,一有机会就想往外跳。洗过澡后,想抓你烘干,毛巾还没擦几下,你就一直往桌下蹿。不想让我看到你的丑样子,一溜烟地跑掉,怎么叫都不回头。等你再回来时,身上已半干,时间过去还不足半小时,我于是好奇,你是跑到哪里去用电吹风了。

如此洗过两次,你对那间洗澡的厕所,如避地雷,每回跟我走过,总是停下脚步,待我过去了,才小跑着跟上。我若是进去洗手,你也只是在门口看着,一待我洗完手出来,你又跑开,竟似怕我再把你抓了进去。

那天,放了水,依旧来寻你,你听得我在放水的声响,早已跑到馆里的塑料椅下,猫了起来。又见我四处张罗叫唤着过来,三蹿两跳地就从窗户跳了出去。我俩竟比起了耐性,看谁能熬得过,毕竟你可是想吃小鱼的。果然,你还是回来了。我不由你反抗,必将你抓了去洗澡,那水就在你溜跑的同时,水温也溜跑了。一来顾虑你会跑掉,二来我以为夏天了你不会介意水温的。谁知那天的你,用了有史最大的气力挣扎和叫唤。我草草地给你洗过,略带着一点歉意。你一如往常地跑去“电吹风”,回来后,却不理我,晚上也不来磨蹭,踡卧在身旁的小几上,怨恨地看着我。第二天也如此,直到第三天,才带着一丝宽厚地跳到我身上。


你不会知道,其实,我从未去市场给任何除人以外的动物买过任何食物。要去给你买鱼这事,我内心纠结了好几天。

四月二十一日,你又出现后,我第二天中午特地去沙县吃“酸菜鱼”,特地吩咐老板要鱼尾,生平第一次为了一只猫而打包。和老板商量着,以后把别的客人吃剩的鱼头鱼尾留下,这样我每天都到他馆里去吃饭。不曾想,这老板是姓“忘”的,连着去了两天,每次他都说:“哎呀,我忘了。”

实在没办法了,还是只能去市场给你买鱼吧。在市场兜了一圈,也不知给你买啥好,又兜了一圈,问了几个鱼贩,便宜的都得十来块钱一斤,我没舍得买。再兜了一圈,有一家鱼贩正在数钱收摊,面前的摊位上,还有一堆的死鱼,我凑过去问,“有给猫吃的不?”,那摊主一撸嘴,眼睛都不抬:十块。那一堆鱼看着有好几斤,数十条,我心想,你哪吃得完啊,挑了十来条鱼,算是给你买的第一次“加餐”,那天,你一口气吃了四条。

你的眼睛是暗紫红的。

我第一次发现时,有点心惊。小的时候,老人说,吃人的动物眼睛都是血红的。那天晚上,你躺在我腿上,我挠着你,你抬起眼看我时,我魔楞了三秒。

不多两天的晚上,你不知从哪叼来了一只青蛙,在门口处来回扑腾着,我走了过去,用喉音沉沉地哼了你几声,你犹豫着,将蛙从口中放了下来。我将蛙踢了出去,你又赶着去叼了回来,如此两次,我将门关上,你带着几分执着地盯着门口,连我叫唤你都不回头。

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门外的台阶上一具半截的蛙身。我生气了。那天一天不给你吃东西,将剩下的鱼扎起,丢掉。到吃饭的时间,你仍来我脚边磨蹭,我怒斥了你几次后,你就趴到一边的桌上,静静地猫着,也不来和我争论。

后来,也看到你吃蟑螂,壁虎。我向知你是天生的杀手,更何况,你来之前,也许已在外“野”了不少时间,你又不能去市场买鱼来吃,定也是吃着这些过来的。只是你却不吃老鼠。有两回,你都将老鼠咬死后,放在馆门后,我开门一见,就知是你的杰作。

我有点诧异,难道你现在是吃小动物不吃老鼠了啊,还是老鼠太脏了?被你嫌弃了?这些我是不得而知的了。只是再看到你吃青蛙,我仍然还是不开心。

第二回再看到你将青蛙咬来,却是不吃了。只是你已将它咬死,地上一摊子的血,我仍是不能原谅你。我将你的头颈摁向蛙尸,一松手,你就抖着身子,似是要将那股味道甩干净。

第二天,我照旧不给你吃东西。即使你再怎么腻歪,我也无动于衷。不曾想,那天夜里,不知你去吃了什么,一大早,一位老师打电话给我:你那只猫不知怎么了,在门口那里抽搐好久了。

我急急起身,你躺在馆门外的花坛下,头向背仰成了近九十度,身子抽搐着,蓦尔前爪用力地抱着后腿,蓦尔四肢急速地摆动着。我蹲下,却不敢抱你,只是看着你的身子一直在抖一直在抖。你那仰后的眼睛望着我,眼中的暗紫红更深了。我不知如何是好,我的猫在眼前那样地痛苦,我却无能为力。

我们将你放进了一个纸箱,你挣着看了我一眼,两只后腿向后向上使劲地撑起,尾巴上的毛蓬松地张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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